水城,还有哪里能安生。
不嫁也得嫁,这才有意思,自己打自己脸,还不叫人戳穿脊梁骨。
许三娘冷笑一声,在衣服上抹上好几道灰,撕出几条口子,提着纸钱篮径直出门。
她专从最热闹的街道走过,哭哭啼啼出了城门。
四水城近日没有兵患,城里百姓闲着便格外留心八卦。
有人昨天给状元郎家的寡妇提亲一事,不少人知道。
眼下见许三娘哭得梨花带雨,提了一篮子纸钱,便都围上来瞧热闹。
她别的倒是不会,若论怎么哭才显得悲痛欲绝,恐怕放在天底下也是数一数二。
许三娘弱不禁风,眼角垂泪,迎风走向城外。
许嵘没能葬回祖坟,管家安排在城外寻了处地方将人安葬。
她回想起许嵘,只觉得不真切。
爹爹总是十分冷淡,她记得大约三四岁的时候,娘脸上还有笑容,爹同娘夜里还歇在一处。
再大一些,总听爹喝醉了酒,抱怨娘生不出儿子。
她的心情变得很复杂,忽然不再像原先那样,希望得到她爹的认同。
等娘死了,她不喜欢丽姨娘,便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大概过了半年才又见到许嵘。
长久不见,小时的孺慕之情消耗得一干二净。
等许二娘做出那等丑事,爹爹大发雷霆要打死她。
许三娘背地里痛哭一场,爹爹在意她,怎么能不让她感到安慰。
后来,父女两个精心挑了胡昀做夫婿,出嫁后反倒年时节日都有往来。
待到去都城后,胡昀高中状元。
许嵘写了满满六页信,赞赏胡昀。还特意说,她如今过得好,当父亲的终于能放心,有颜面去见死了的母亲。
许三娘在胡昀出事之前,最不爱哭。
那一回,结结实实哭了一晚上。
胡昀这时,还没开始去四处应酬,专心温书。
他自己也没料到会中,还是状元。
抱了许三娘在膝盖上,夫妻俩互相倚靠,一起就着烛火看信。
许三娘哭,胡昀说了一箩筐好话哄她,什么必不辜负岳父厚望,要一辈子对她好云云,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那天夜里,更是处处周到,两个人尽享鱼水之欢。
没过三天,夜里胡昀便不再回来,衣服上一股浓重的腥臊气。
许三娘沉默不语,再不主动留胡昀在屋里过夜。
她再写信,便不提胡昀,只问许嵘身体是否安康,写自己一切都好。
胡昀出事后,她自顾不暇,便不曾与许嵘通信。
天不随人愿,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同许嵘,父女缘分,原来这样浅。
许三娘站在墓前,插上香烛,点燃钱纸。
跪在地上,朝许嵘磕了三个响头。
后头的闲汉们见了都有几分动容,许三娘子弱不胜衣,情凄意切,好一个孝顺女儿。
许三娘拜别许嵘,竹篮也不提,换了个方向,朝河边走去。
众人疑心她要跳河,便尾随着,到底是个可怜人,若真想不开,他们必得劝劝。
谁知许三娘到了河边,竟毫不迟疑的跳入水中。
四五个闲汉四目相对。
正是汛期,河水湍急,俱都不敢跳入河中救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的衣裳在水中涌动,眨眼功夫,人的身影就沉入水里。
几人无法,叹了一声作孽,忙着回去报信,禀告官府来捞人。
消息传到李家,许二娘气得砸烂一整座珊瑚屏风。
外头议论纷纷,都说是她强要许三娘做妾,许三娘立志守节,不堪受此侮辱投河自尽。
许二娘气得发狂,连李家的下人都敢背地里说她逼死亲妹妹,心狠手辣。
一连半月,李家公婆对她没个好脸色。
丽姨娘宽慰她许久,叫她用心抓住李明远,讨好了他,就能在李家站稳跟脚,怕这些流言蜚语做什么。
许二娘还能听得去几句她娘的话,闻言果然一改平日泼辣,日日在厨房洗手做羹汤,开始在李夫人房里立规矩侍奉婆母,上下才对她脸色好些。
近日,李明远屋里的侍卫变多了许多,许二娘过去时,都得由人层层通报。
她强带着人闯进去,见里头只有男人,连只母苍蝇都没有,才敢放心。
夫妻两个的情分,却又淡了许多,
她近来诸事不顺,李家二郎再得了个儿子。
李老爷和李夫人已经决定要将这个孩子过继给李明远,她哪敢有什么反对意见。
夜里她着李明远哭,他却对她十分不耐烦,一把抽出手,讥讽道:谁让你是只不下蛋的母鸡。
许二娘呆了,要换成平日,她必定要同李明远厮打在一处。
这次却心神崩溃,心里苦得黄连一般,嗫喏着不敢开口,她不下蛋,也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