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尾巴的情景就出现在眼前了。
“今天晚上你发言踊跃些,我给你档案中塞一条!”
“眼前还真有反革命……”这位遵从真诚善良、信仰美好道德原则的姑娘仿佛突然醒悟过来似的,深为自己过去的单纯和愚蠢而羞愧。同时她又为长红能不顾原则,向她泄露机密而感动。长红说我们已到这个份儿上,这便是连为一体了。
当文化室的锣鼓声响起的时候,一对情侣才松开对方的手。陆文景几乎是又蹦又跳地跑到文化室的。想想美好愿望的实现简直是指日可待,她充满激情,充满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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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陆文景早早儿就来到了吴庄革命委员会的大办公室。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两根一米长的日光灯管嗡嗡地响着。早被通讯员吴顺子揩亮的桌凳亦已摆放整肃。吴长红、吴天保们正往正墙上贴着的马恩列斯毛的头像上方钉红布横幅。革委主任吴长方正不停地向后退,站远了看那横幅到底是东高还是西低。陆文景悄没声儿溜进去,搬了凳子站上去,踮了脚后跟就参予在贴横幅的男人中。
“把、一、打、三、反、运、动、进、行、到、底”,吴长方屈了他那右手手指一五一十地数着,说,“共十一个字,‘运’字应居当中”。于是,站在凳子上的人们便举了双臂,将那红布横幅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地挪移。陆文景眼快,突然发现两个黄色的‘一打’下面正巧对着马克思的画像,两个白色的‘三反’下面恰巧对着恩格斯的画像,急忙从凳子上跳下来,制止大家说:“不行,不行”。然后便慌哩慌张朝着革委主任阐述了不行的理由。众人听了,打一愣怔,便把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吴长方脸上。
“文景讲得有道理。”吴长方望着陆文景变颜变色的严肃样子,会心一笑。指挥大家下来,商讨该怎样贴。西墙上是锦旗,东墙上是奖状。根据大家的一致意见,就把那横幅钉到了东墙上。暂时覆盖了奖状。吴长方嘴里还念念有辞道:“取个东风压倒西风的寓意”。
吴长红见文景得到二哥的肯定,趁众人不注意,把个大拇指竖到了文景鼻尖。这时的陆文景既激动又温暖,早就幸福得一塌糊涂了。见大家揩拭踩过的凳子,她也揩拭;见有人拾捡落到地上的图钉,她也拾捡。可是这些动作却一件也没往她心里去。耳朵里只是响着革委主任的声音“文景讲得有道理”。那声音是那样地慈祥和动听。还有那微微一笑,那是发自心底的赞许。——这种极度渴望得到什幺,而终于如愿以偿的极度喜悦、极度兴奋的心情,没有当过红卫兵、没有见过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人,绝对无法理解。陆文景想跳想喊、想抱住恋人吴长红亲吻。但她略感眩晕的大脑还在尽职地工作,提醒她这儿毕竟不是她狂欢的场合。不知为什幺,她的激动和幸福中竟然参杂了无名的委屈,鼻子一酸,眼圈儿一红,带笑的脸上就爬上了晶莹的泪珠。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急忙躲出去,匆匆到厕所里稳定自己的情绪……。
参会的人三三两两地进入会场。有的人带着火药子照明。文景被揩拭过的面庞还带着泪光。但是,当她再度出现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时,却已神采奕奕,完全是一幅王牌在手、稳操胜券的公主的形象了。
红梅花和一群追求进步的女青年们涌进来了。她们嘀嘀咕咕地咬着耳朵。不时地把晶亮而狡黠的眸子朝文景的方向飞抛忽闪。陆文景马上就明白她们在议论什幺了。
今天下午,宣传队队员们在戏台上彩排,台下的观众除了吴庄的父老乡亲,还有三位带城市味儿的陌生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位戴鸭舌帽的后生和那位穿银灰色短风衣的女子,不停地朝台上指点。文景周身一热,便知道这三位是冲她而来的了。起先,她有些紧张、身上总冒汗。可是,当她想起长红那“打扮不打扮你还不是吴庄的”的话时,一颗心就平稳了。因此,她的表演有激情有韵味、既投入又到位;而且,她还注意了节目的安排张弛有度,缓急起伏,有节奏感。尤其当她独唱那首“抬头望见北斗星”时,她的情感、她的追求、她的理想、以至她整个的精神世界,完全与角色融为一体了:
困难时想你有力量
迷路时想你方向明
她一双虔敬的大眼遥望着深不可测的高空,仿佛白昼的天幕上真有北斗在云层里闪现。她感觉那不是唱别人谱写的乐曲,简直是唱自己。——自己的期盼、渴望,自己的困惑和心声。同时还有自己将要亲历的披肝沥胆、赤诚奉献。那不是用喉舌在歌唱,是用整颗心灵。灵魂在绕着丝弦飞翔!当她的歌声与乐器的和鸣嘎然而止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直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