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
“你此番身体受了大亏,原本极难恢复,我是用丹药催发了你体内的生息之力,才叫你看起来,似乎与常人无异。但这催生之法于身体又添亏欠,需得好生将养,三五年兴许能养回个三四分。我见着你时,你,形容很不好,我也是不得已才用了这法子,还请你莫要怪罪我。”
“道长哪里话,我那般,那般模样,道长不嫌弃,我心中已是万般感激。”
他望住我,似乎想要从我眼中看出些什么,却终于还是垂了眸。
他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到我枕边,又继续道:“这丹药能催发生息之力。这段时日,你仍需要用这丹药维持,每半月服用一粒,切记不能多用。生息之力催发到极致,便是灵元衰竭,任谁也救不回来的。”
“我记下了。”我望住他,认真答道。
他仍仔细望住我眼,似乎想从里面寻找些什么。
“你不是他。”他突然开口叹道,然后便起身离去。
行到门口处时,他突然回过头来问我道:“你的本体是在哪里?”
“昆仑。”
“知晓了,你好生将养,未来兴许,会有变故。”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我在棚子里又躺了些时辰,觉得身上有了力气,才捡了床边他们留下的一套衣衫仔细穿戴好。手脚虽有些失力,但总还是能用的。
最后望了一眼这间为我挡住了风霜的小屋,我便也转头离去。
这下,却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我随意寻了处方向慢慢走,疲累了,便在路旁坐下歇息。
我的本体虽在昆仑,但我想,我这一生,都再不能回到昆仑去了。
四顾茫茫,这天地分明广阔,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人群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念着我。
我这般胡乱地走,不知不觉倒走到了一处茶寮。
我见那茶寮里人们说笑谈天热闹得很,便也想去沾沾这喜乐的味道。我在茶寮外寻了处角落坐下,靠在柱子上听里面的人们谈天南海北的乐事。
他们真笑得大声了,我便也随他们笑一笑。
忽然却刮起了狂风,空中起了大片的乌云,雷声阵阵,将茶寮里的谈天声音全盖了过去。
既然再无谈天可听,那我留下也无甚趣味。我从坎石上爬起,掸了掸屁股上的尘土,寻了个方向,又往那边而去。
一个人影却突然落在了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你无事罢!”他声音里带了些焦急,倒与平日里总不可一世的样子有些不同。
他来捉我了,不知是要将我押去魔界,还是投去炼灵塔?
“碧瑛!”又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声音叫我有些怔愣。曾经只要他随意唤我名字一声,我便能暗自开心好多天,如今,竟叫我有些心惊。
“碧瑛,过来。”那声音沉了些,叫我心底里的惊颤更甚。
但我总归是听话的。
这百年来,我最是听话了。
我垂头走到师尊身边,师尊并不说话,似乎,是在打量我。
“你无事罢?”
又是这句。
“碧瑛无事。”我低头答道。
“那便好。”师尊说道。
我随着师尊和魔君一道,又回到了四方城。
见着四方城主时,他脸上仍是那般惯有的笑,他向我道:“你无事罢?”
不待我回话,师尊便道:“他无事。”
“无事便好。”城主仍笑道,“仙首请茶室请罢,几位贵客都在茶室,都十分挂念碧瑛的情况呢。”
“我魔界的事,与你们有何相关,碧瑛只需说给我听便是。”身旁一路无话的人突然开腔道。
“碧瑛的事,如何能与我们无关呢,仙首,你说是也不是?”城主虽在作答,却是望向师尊。
“碧瑛,我们先过去与他们有个交代,然后我便带你回昆仑。”师尊亦不看他,只望住我道。
师尊在等我回应,我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只恨不得将自己藏到地底下,叫所有人都见不着我。
我如何能再回去昆仑?这三界中,又有哪处我能去呢?
师尊终于不再等待,提步离去。
我只垂了头跟在他身后,心中全是惊惶,脑中轰然作响,手脚也发起汗来。
待进了茶室,见着围坐着的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不知怎的,我心中却突然再无一丝惊惶,只剩死水一般无波的平静,仿佛冥冥之中,便合该是这般,他们围在一处,或审视,或怀疑,或憎恶,或漠然。我站在他们面前,永远如一丝不挂般,任他们随意玩弄驱使,不得半点自由。
“碧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讲罢!你如何叫我宫里的叛徒掳去,他们怎的又将你……又将你,放回来了?”
魔君声音中带着些急切,也带着些不可错认的怀疑与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