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舒作诚眯起眼,企图看清屋顶上的人。
见他不回话,白均一又道:“这本书真的不能拿。”
听见翻书的声音,舒作诚料想那人正在翻阅检查此物,他看了良久,却始终一语不发。
白均一唤他一声爹爹,也就是说他清楚自己同韩昭的关系?更清楚舒作诚同韩昭的关系?他知道身为夜合的儿子只是表象,他什么都知道?这与舒作诚死前所筹划的一切背道而驰,他本是试图让这个孩子活得悄无声息,作为贯清弟子继承白药师的大业,与韩氏和东磬毫无牵扯。
看他没有要还书的意思,白均一握了剑,犹豫再三还是没敢上前去抢。他说了些软话,在舒作诚听来与撒娇无异:“我们长途跋涉,出行许久,期间渝非为此差点连命都没了,就昨夜,我们又差点不敌那贼人……我们差点……”
舒作诚嫌他啰嗦,也恐那人一面未见就这么走了,他连忙开口对着天喊了一句:
“你这本书是假的!”
果不其然,他此话一出,不但惊了那个檐上之人,还吓坏了地上这几个。
“你说什么?!”焕东连忙回头看他,“你又如何得知?”
“你不要胡说八道。”白均一在他身旁低声威胁道。
“我今早就发现了,怕你们伤心才没敢说。”舒作诚歪嘴笑了笑,对着韩昭试探性的又道了句:“这原书中的每一字是你师父写的,此间药理是真是假,你看不出来吗?”
他两手抱臂,这书中内容是药理不错,但只是从前那些老旧章篇换了个新皮儿,的确是被掉过包。
片刻,那人终于开口,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假的。”
白均一连忙不解的回过头,“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舒作诚怎么知道是假的,这原书是他写的他当然清楚。可究竟怎么解释,他却还真没想过,即兴编了个理由道:“舒作诚是我爹,这书我在东磬早就背下了,你要是想要见原文,我默下来给你便是。”
反应过来时才知自己又说了大话,到底能不能默写下来,他也不知道。
“你……”这简直闻所未闻。
“你不是失忆了吗?”映南问。
对啊,他不是,不是失忆了吗。
“呃……其他的都忘了,但是打开书的时候,就……就莫名的想起来了。”
白均一瞧他可疑,倒是心里怀疑了他两点。第一,他不曾失忆,是他装的。第二,他不但没有失忆,还将此书掉包。可能是起初在训真做了手脚,也可能是今早才偷偷换掉。矛盾之处也有,他如若装作失忆,为何性情大变,他若掉了包,目的为何,书此刻又在何处?
“你从前从未提及此事。”
“什么事。”
“你从未和我们说过你背过这本书。你如果知晓书中内容,当场便知道训真这本书籍是否被替换,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白均一道。
舒作诚一心在韩昭身上,谁料自己这一开口便将注意力全都引到了自己身上,他此时无论如何搪塞也不能让他们相信,于是道:“我失忆了,怎知道从前那么多的事情?这段记忆突然涌入我的头脑,说明我有在一点点恢复记忆,难道不是好事?说不定我失忆之前撒谎了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树枝拨动和那人利索落地的声音。
十四年未见,他迫不及待的回了头,他想见他,仔仔细细的看他一眼。
他就立在舒作诚身前七步之处,此地无灯,远处的光亮却也够用,微光打在飘落的银杏叶上,异样地流彩溢目,却偏偏夺不走他身上的半分光芒。深夜无风,落叶顺着他的头顶缓慢飘落,从舒作诚的视线中施施划过,似是有意拉慢了此刻的时间,隐去周围的一切嘈杂,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时光像是静止,天地间就只有你我而已。
那人身材颀长,脊背挺拔,即便粗布黑衣也挡不住一身的Jing炼清逸,那头长发依旧束成马尾高扎与脑后,鬓角之处有意无意落了些许碎发,那张瘦削的脸上棱角分明,面色冰白。
他的面容同十四年前毫无变化,似是连岁月都不敢触及属于他的那份岑寂。韩昭依旧是当初那副少年儿郎的模样,皮肤干净紧致,一对利落的剑眉,一双自带飒戾之意的眸子,纯粹而清冷的目色,玉器一般被Jing雕细琢过的下颚,还有那的血色微薄的薄唇。他拥有着不属于他年纪一样的外表,一切皆是舒作诚记忆里的样貌。
陌上君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唯独不一样的,可能他冷峻的眼神里丢了几分傲气,多了些沉稳淡薄。
别来无恙,这句话可能并不适合当下。
舒作诚本以为在见到那人之后他会很开心很久,起码会很欣慰,他以为此次相见会缓解对这人的思念,却不料,这满心的复杂情感,倒是不如不见。
他们的相见,不如他想象的那般轰轰烈烈,自己的反应,也不如他以为的那般强烈。
这可能就是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