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一个人呆着……”行方长最终只给出了这样的答复,“我想要……一个人……”
这些话他似乎连说出也勉强,可其中的情绪却千真万确。
“你确定吗?”姚经理不放心地问道。
行方长缓慢地点了点头,姚经理尽管迟疑,最终也还是尊重了他的决定。
“有什么需要就给我电话。”离开之前,他还是这样说道,行方长没有回答,他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知道门口传来了关门声。
姚经理想帮他。
可他……
行方长抽动着唇角,缓慢而艰难地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歪头看了眼外头渐暗的天色,从沙发上站起声,喃喃自语着:“该找地方过夜了。”
无论是哪,肯定不要在这个屋子里。
——对他而言,这里不是家。
再也不是了。
…………
……
行方长又做梦了。
自从遇到陌生人后,他做了许许多多的梦,几乎每个晚上都在怪诞而恐怖的梦中徘徊。
这个梦中,他在刀刃上行走,每一柄刀刃都切割着他的身体,把他削成了一片又一片,他鲜血淋漓、疼痛无比。
可更加让他疼痛的却是他耳边的呻yin,所有刀刃上都有一张嘴,在他踏过时发出低声细语。
“都是你害的……”声音嘈嘈切切,“这些事都是你导致的……”
“是我……”梦中的行方长喃喃自语,“是因为我……”
刀刃发出吱呀的惨叫,渗出一片鲜血一样的红色,他踩过去,身体支离破碎。
“要不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
“一切会好起来的。”又一张嘴出现在了断开的身体上,“会好起来的。”
“我……呜……”行方长呜咽着发不出声音,他觉得自己的喉咙一片刺痛,接着他开始干呕,从食道里吐出了一把刀子。
刀子锃亮的表面映照着他的面容,那张面容张合着嘴发出喃喃低语:“沉下去,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什么都不会好起来。”新的嘴从天而降将他吞没,它的牙齿是利刃,一点点地碾碎了他,“只要他还在,一切都不会好的。”
“是你的错,你没有资格……”
“放弃吧,然后就可以解脱……”
“会好起来的。”
“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别怕。”
“放弃吧,忘记一切……”
“我会帮你……”
“都是因为你——”
“要不是那个人……”
“——别说了!”他捂住耳朵蹲在刀刃丛中,“别说了!别说了!”
他不想听,他不想听见任何事,呼啸而过的烈风将他撕成碎片,掉落的眼球上流出泪来。
那不是眼泪,而是钢水,数千度的高温将他融解得连骨渣也不剩下,可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却还在感知疼痛,他疼,疼到几乎无法忍受;他疼,这种疼痛是这些时日来他遭受的一切的具象……
行方长熔化了,字面意义上化成了水,他觉得自己宁愿如此,变成一片虚空。
——然而,他醒了。
醒来后的他发现自己眼前虽然一片黑暗,却依然有实物,他认出了那一盏灯,一个陌生的天花板,他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这里是家快捷旅店,最便宜的一个房间。
“呜……”他真的哭了,泪水消失在了枕头套上,他咬住牙抽泣,许久之后才终于停下。
他爬起身走到窗边,外头有天光,天正在渐渐变亮。
行方长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很长一段时间,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外头渐亮的天空,和窗前的一棵枯树。
“……等解决它才行啊。”然后,他喃喃地吐出这一句。
世界好像被那些刀刃切成了一片又一片。
他洗漱,出门,在大街上徘徊,打量着一张又一张的面容。
天彻底放亮,日头从东边一直升到了正中,而后逐渐向西落去,天边出现一片橙红。
黄昏。
他绕进街边小巷,他把自己藏在Yin影里,他听见前头大排档的声音。
心跳慌乱地开始加速,世界被诸多残影笼罩,人、人、人,众多的人自他面前走过。
“——”
行方长的脚步忽地顿住了。
他猛地转头,啪嗒的脚步声在古旧的石板路上响起,他一直跑到了更加偏僻的小路上才终于停下脚步。
“是你!”小巷四下无人,唯有他——以及对面那人,“你果然……住在这附近……”
对方在Yin影中转身,浓烈的夕阳同样产生了浓重的Yin影,覆盖在他的面上。
“小行?”然后他出声了,有些迟钝,“你在……找我吗?”
“不要装了。”行方长努力抑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