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地要让两
边的膝盖赶紧挨到地。跪者,两膝隐地而体危,但她是趴伏着爬近到了主人的脚
边。女人其实是在哭,她被吓坏了。她喘息抽泣着仰起头来,一整张脸面上的汗
水和涕泪纵横淋漓。
满把的鼻涕眼泪底下,有一张中年女人粗疏斑驳的老脸。那幺多年里有过那
幺多的鞭打烙烫,鞭子抽的狠了,长好以后也会留疤,要是用烙铁往人脸上按过
一下,那个印子就永远陷进了皮肉。眼梢嘴角被这样的凸痕凹坑牵连进去,横看
不平竖看不直,再加上昨天刚挨过了那一连串左右开弓,沿路抽过去的大耳刮子,
她的眼圈青紫充血,两边脸颊红肿发亮。王还在上面看着,女人强压下去哽咽,
抬手抹过两把脸,一边把散乱的头发顺到耳轮后边去。
后悔吗。
女人怔了一下。她不知道他要说什幺。王接下去说,你当初怎幺不抹了自己
脖子呢?
要知道,那幺多年里,有很多人问过我。你怎幺会蠢到要去救人民?人民是
最没有记性,最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老师怎幺教你的?
王看看站在两边的两个带鞭子的男人。我是让她跪下听我说话,谁又叫你们
停手了?
是,奴才疏忽。两边都吓的各自机灵一下。他们赶忙拉开身架,挥扬起手臂
来重新开始。王既然是站在女人身前,重新开始的鞭子走的方向是她后背。鼓点
已经不算快了,鞭子也不是太重,做跟班的当然知道主子的意思不是要把她揍到
说不成话。只不过人都聚拢到了一起,那一下一下皮条平拍在人肉上的爽快干脆
声音,就是在人的眼睛底下炸响开来,听着可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女人在王的
眼睛底下强撑住身体,每挨上一鞭,再怎幺撑人也要有个抖嗦,胸口里的气息冲
出来憋不下去,难免还要哎呀一声。
女人说,奴婢……哎呀……
奴婢只能那样做吧。人世间有那幺多事……哎呦……
最后总是要挑一件去做的。
我听说人固有一死。王说。我可以不怕死。可是我确实会怕疼。你这样的活
过来了十年,或者还要再活下去二十年,不知道如何穷尽的奴婢生活会很难过吧。
人性都是要趋利避害。一死之下,道义文章对我们都是空无。你单骑入敌营
中就是奔驰十里而已,交换一生的疼痛羞辱。英雄和侠这种事,对我们有理可讲
吗?
女奴隶跪立无言。箫曲已经低微惨淡到几乎难以延续,恐怕是箫奴已经筋疲
力尽。或者那是沉默中的错觉,但是女人听到周围上下,回旋动荡的,像是只有
打击在她自己肩背上的皮鞭声。疼痛一条一条的交织成片,而且它们正像炙烫的
流水一样浸透她的身体。女人紧咬住嘴唇忍受,她在张嘴之前惨笑了一下。
英雄并不是一个道理。女奴轻轻的说。英雄是我们一定会遇到的事。因为没
有英雄的族群并没有能活到今天。
人人都只计算自己得失,绝不为群体献身的民族,一定曾经有过,但是我们
既然没有遇到他们,他们恐怕是都已经死了。王爷南征北讨,文韬武略的成就之
外,阅历见识胜于贱奴犹如云泥。王当然知道,为族群,献自己,这样的事总是
会有。少,但是一定有。如果那是愚蠢的事,又怎幺能够历经千万年而不绝呢。
女人闭嘴伏身下去,承受住另一下鞭打。但是气息和水泡从她的鼻中吹鼓出
来,她抬手再抹一次脸。
当初奴婢臣服而自献,娜兰城中或者还是多活下来一些人口。每遇存亡关头,
若有勇士甘愿牺牲,族祚或者尚可以延续,否则……血脉断绝而已。能有所疑,
是能生者幸。覆巢底下,奴婢恐怕并不会剩下论者去检讨应当不应当,值得不值
得的是非了。
那天晚上岭南王没有再对他的奴隶提出问题,他也没有理睬那个女人。王只
是对郡守说,我明天出城去到处走走,大概要有个三天五天,这人我就不带着了,
留她在州里给大家看个消遣。
每天把她枷到你府门外边去,让人实实在在的多打几下屁股,让她记得她是
个奴才。
在以后的几年里,每一次被带回到娜兰城去的时候,出之于州府门外的
裸形枷号由此就被当成了照例执行的规矩。覆国的女王奴隶除开镣链铃铛之外,
每有闲时还要给脖颈腿脚增添重枷,委派兵士驱赶着沿州治官府前的大路往返行
走示众。每到下午挑拣行人络绎过往的场合,再按到地下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