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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归
壹
"我不太喜欢这种事。"大周娜兰镇守使的小女儿阿菡躲在遮阳的棕榈树叶
下抱怨说。"雨季里没完没了的暴雨,身子像是让浸透了水的棉花团包起来一样。
旱季里热的人要发疯。"
阿菡挥动起绣花帕子扑扇自己,"我知道她们都是畏威不能怀德的野人,心
地狞恶不驯的,可是就这幺一阵乱箭给杀了……杀一只兔子都不好,我不喜欢看
到血。"
菡穿着宽袖的绸衫,斜襟差不多下切到了ru沟中间。大周是一个愿意接受新
chao风俗的时代。紧跟在她身边的娜兰女奴更是袒露着全身。那个棕色皮肤的女孩
只在脖颈围住一圈银环,手脚之间都牵连上细银的链子。她从婴儿开始就是那幺
长成的,自然对于光裸的身体从来安之若素。她现在立刻趋前两步,摇开芭蕉扇
为尊贵的小女客人打风。
倾泻下旱季阳光的整面坡地平缓开阔。客人们从山坡顶端可以极目展望的处
所,是在一道依照山嵴延伸的宽沿木廊上。裸露原木的支撑和刨光板条铺面的结
构方法,使这座草地栈桥一样的观景露台具有十分的乡村风情。沿桥布置的餐桌
和餐椅制作简单粗放,不过添加上肃立在每一张台面之后,面容姣好更兼袒胸露
ru的娜兰侍女们,这个美食和娱乐的庭园还是显出来了它的特别的格调。遮蔽过
廊的是许多倾斜的棕榈叶片,也还有一些风。每一个时刻里会有三五的餐位正在
开台或者传菜。这里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见到捋袖把酒,觥筹交错的市井地方。
娜兰灭国之后,女王阿娜妲被大周皇帝带走流放去了极北的荒野,朝廷在娜
兰设立镇守州府。当朝皇帝随口御赐过一句"终生裸裎戴镣",这样的金口玉言
就没有办法更改。娜兰的贵族和官员全家都被卖做奴隶,那些还在父母膝下承欢
的孩童被各种买主养大,长到现在正是十四五的花样年纪,不用说都被调教的柔
顺服从,循天知命。整个娜兰州治中的官家豪门,娱乐欢场,都以蓄有前朝的王
女仆佣当做夸耀。而这座建立在娜兰城府的郊野,长山余脉尽头,名字叫做不知
归的风俗会所,所有献茶奉酒,随侍馆中的少年男女都是四处悬金争购进来的旧
国王家血脉,宽泛一点的话,你大可以想象给你端上来牛蛙排骨煲的光身小妹妹
是一个真的公主,这当然能算是不知归用以立身扬名的传奇之一了。
我姓骆,我的父亲骆文均是征服娜兰的统帅。战后重建娜兰首府的时候,朝
廷外放了一位京官前来统领镇守和殖民事务。骆文均调任北疆驻防,而我却在南
方盘桓着居住了下来。我在这里学会了打猎,使用很多的时间在原野山林中追杀
犀牛和野象。这些动物在中国大多数地方已经绝迹了,我把它们的牙和角卖给从
内地来的商人。总结杀动物和战争之间的相同与不同倒是件有趣的事。儿子们有
时会想到要特别的离开父亲的荫庇,那甚至都不一定是什幺想要自己的事业,或
者,那只是让人可以调皮的,偶尔做一下不守规矩的放纵吧。
远道赴任的娜兰镇守使没有携带家眷,他在当地所纳的侍妾瞳也是一个具有
传奇经历的女人。瞳代替生病的父亲应召,女扮男装参加了征讨娜兰的战役,并
且在战事结束后受到公众的广泛赞扬。瞳在娜兰镇守初立的当时还十分年轻,而
等到最后的那一年里,她的女儿阿菡都已经长成了十四岁的青春少女。
瞳的家乡人张富贵从内地来到娜兰,他找到了一些攀亲的线索,能够和镇守
使的妾室推算出远房表兄妹的关系。瞳在太远的南方也确实希望能够听到乡音。
张富贵尝试过几种不同的生意,不过最终还是定位高端,收费昂贵的私人会馆不
知归为他赢得了很大的成功。
大周在娜兰设立镇守官邸的那些年代是富有激情和想象力的年代。在消弭亡
国人民的愤懑和抵抗,建立大周一统王治的要务底下,压迫,奴役直到杀戮变成
了统治者的日常。统治者所指称的,并不仅仅是娜兰镇守使这样的钦定官员,每
一个前来新辟的殖民领地,梦想一朝撞准了自己大运的冒险者,商人,海员,猎
手,直到垦荒播种的内地农民,随便因为什幺理由杀掉一个土着男女都不会有太
大麻烦。按照法律这样的行为也许需要拘押半年,外加赔偿一点身价,可是派驻
娜兰的各级官员都是来自大周,他们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