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这个家庭,文景感觉自己的脾性也变了。从前,她办事喜欢率性而动、雷厉风行。现在却不得不深思熟虑、小心从事了。给堆堆喝水,必得自己先尝尝烫不烫;给堆堆吃枣儿,必得先去掉枣核儿;给堆堆蒸蛋羹,必得兑适量的水掌握好火候……。而且,从小孩子身上也极容易看到自己的成果。在文景的精心照料下,堆堆就象清水浇过的嫩豆芽儿越来越白了,越来越胖了。并且还懂得了文明礼貌。一次,赵春怀领着他在职工俱乐部的花坛前玩,随手摘了朵喇叭花递给他,说:“花花,喇、叭、花。”堆堆不依,要让爸爸将花儿再安装到那断枝上。嘴里还吃力地搅动着舌头,半清半楚地背诵着“饭前饭后要洗手,花儿好看不动手”的儿歌。逗得赵春怀直乐,问他谁教你的,堆堆说妈妈。还有一次,赵春怀感冒咳嗽,不经意朝地下吐了口痰。堆堆象发现了险情似的,急忙向文景报告:“妈妈,爸爸随地吐痰!”文景就严肃地沉了脸儿批评赵春怀,责令他向儿子承认错误说爸爸错了,爸爸改正。并且让他亲自把地下的污渍擦去。赵春怀见文景待堆堆如同已出,而且教导有方,真是喜不自禁。便对文景也恩爱有加。
同院的家属们在夸赞文景的同时,又担心文景在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对堆堆的态度将有变化。就背地里提醒赵春怀严密重视新动态。人人都说:没有高山,不显平地。有了亲生的就必然要分出远近亲疏了。
不料,变化倒是有,可恰恰是朝着有利于堆堆的方向发展。如果说文景在未生下自己的女儿时,悉心照料堆堆是如同幼儿园阿姨敬职敬业一样的话,这时与堆堆的亲情就发生了质的飞跃了。
亲情需要互动。在文景坐月子期间,不出门不出户,整日饱受孤独与乳房胀疼的折磨时,堆堆充当了妈妈的好帮手呢。
女婴出生后吸不出奶来。婴儿饿得噢噢叫,文景的乳房却胀得一乍一乍地疼。赵春怀就向隔壁的柱柱家讨主意。那柱柱家生过两个孩子,为人热情满有经验。她说:“这是奶眼子不通嘛。新生儿嫩嘴儿,没劲吸不通。”赵春怀问:“那怎幺办呢?”柱柱家道:“这好办,有买吸奶器的,有靠自家汉子吸的。——哎……”说到此,柱柱家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凑到赵春怀耳边说:“别,千万别买吸奶器,你也别去吸!叫堆堆帮这个忙多好!”这女人因想出了一箭双雕的好点子,激动得喋喋不休。嘴里喷出的热气直把赵春怀的耳垂子都吹得一扇一扇的。然而却真煽到赵春怀心窝里了。
两岁半的小男孩本来就喜欢吮吸些什幺,这可好,堆堆吊到文景奶头上就不肯离开妈妈的酥怀了。吸了这个,还要吸那个。柱柱家过来看见,就打趣堆堆要包了妈妈的二奶了。直到那两头的奶眼子都通畅了,爸爸说该轮妹妹来吃了,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也是堆堆有口福,文景的奶水又偏偏特别多。往往是一奶那婴孩,两个乳房就同时发胀。这奶眼儿一旦被堆堆吸通,就没了闸门,动不动就朝外淌。这边奶孩子,那边的奶头就象喷壶似的,白白的乳汁象几股射线同时往外滋。这时,文景觉得浪费了怪可惜,就招呼堆堆去吃。堆堆也尝到了甜头,早就眼巴巴地在那儿等着呢。这样,文景的两个奶头上总是吊着两个孩子。常言道越奶越亲,久而久之就分不出谁是己出谁是她生了。
更让文景感动的是堆堆很疼妹妹。妹妹一哭,堆堆就喊:“妹妹哭哇(啦),妹妹饿哇(啦)。”——堆堆发不准“啦”的声音,总是哇哇地叫。文景做家务活儿时,堆堆常常掀开妹妹的的小被被摸。摸摸妹妹的小手手,再摸摸小脚丫。只要发现小褥子有一点儿湿,就冲妈妈叫:“妹妹尿哇,妹妹尿哇。”有时竟自作主张地揪出了尿布,不让妹妹受一点儿委屈。文景想:当初柱柱家说得也对。自己不用十月怀胎,不受分娩的痛苦,就得了这半大小子、小小帮手,有什幺不好呢?
某位哲学家曾说过:美与不美,全在看的人的眼睛。村里的年迈人则说:吃谁的奶便象谁。近来,文景常常盯着堆堆发痴,怎幺会变成个小俊样呢?怎幺会越看越可爱呢?胖鼓鼓的虎头虎脑上眼是眼儿、鼻子是鼻子。疏疏朗朗,布局很合理。鼻梁不显凹了,眉眼再不象从前一样挤了。看看床上躺着的小人胚,反倒觉得红眉丢脸的。不及哥哥惹眼。隔壁的柱柱家过来,文景对她讲起这感觉,柱柱家笑道:“月子里的娃娃丑如牛哩!女大十八变。你等她长到十七、八岁花骨朵儿时再看。陆文景生出的闺女,不赛天仙也气煞化了靓妆的戏子哩!”说得文景美孜孜的。思绪陡然就徜徜徉徉幽远起来,想起了吴庄革委办公桌上坐着的首先和其次。也不知首先认没认她扎的针,身体怎幺样了。也难怪长红以他那一对宝贝儿骄傲,生活在儿女圈中的父母真不觉日子绵长。只觉得日头转得快、一双手不够用。手忙脚乱地充实、稀哩糊涂地喜乐。
这一天,赵春怀回家,大敞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