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怀啊,”长红的娘一开口就向赵春怀祈求道,“你行一行方便,让文景救救这娃娃吧。二十多天了,一天比一天黄、一天比一天瘦。抱到公社医院看过,说是肚里有蛔虫。吃过药也打下几条,不怎幺管用……”
两个女子正谈到关键处,车后的村路上传来呼喊之声。隐约听得是呐喊文景。赶车人便紧走几步,靠紧车辕抓了缰绳,嘴里喊着“靠——靠——吁——停”,对牛发出了信号。那老牛把后边的髋骨一绷、双腿一蹬,大车便停了下来。众人都朝后了望,禾巷中骑车的人影渐行渐近。原来是吴顺子驮着个人在追赶他(她)们。
长红娘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小孙女儿早停止了哭声,她眼里还噙着泪水。不知是心疼孙女呢,还是感激文景。只是与文景握别时,拉着文景的手摇了又摇,好长时间不肯松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文景俯身瞧瞧娃儿的舌苔,再把把孩子的脉搏,说可以扎扎指关节上的四缝。
“文景,试试吧。”慧慧也打劝文景。
其实,文景从首先那膨胀的腹部、细瘦的脖颈和发黄的小脸上早看出象小儿疳积,只是对长红的女儿不好表现出过分的热情。一来碍于赵春怀的脸面,二来怕治不好落得红梅花耻笑。现在既然大家把希望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当然就责无旁贷了。
再一次起程时,赵春怀把文景安顿到车厢里边,他与赶车人侧身坐在靠近车辕的两侧。文景双眼连连牵牵,只顾了与慧慧等人道别
老女人大约是坐姿不对,一下车就几乎跌倒,说是压麻了腿。赶车人和赵春怀搀扶着她,在原地拐了几拐,这才站稳。顺子支好自行车就接过她怀中的首先,让那老妇人开说追赶牛车的缘由。
“文景你行幺?”赵春怀走到车前,把文景和慧慧搀扶下来。
“文景,不怨旁人不喜欢我。连我都非常讨厌自己呢!——那一天解开纱布换药,我看到了自己的残手,与树杈、鸡爪子差不多。我就哭着骂自己没人胚!死了活该!丑死了,难看死了!若不是为了他,我……”
及至跟前,大家才看清顺子车后带的是吴长红的母亲。老妇人的怀中还抱着那孙女“首先”。只是那首先面黄肌瘦,精气神大不如文景一个月前在大队所见到的情景。
“她,她能行幺?”赵春怀打断老人的话,望着车上的文景问。
于是,文景在春怀、慧慧等众人帮助下,采用三棱针点刺,为首先的四缝放了黄白色粘性液体。文景一再嘱咐长红的母亲,给首先吃东西要定时定量,有所节制。另外这几日只可以用湿毛巾擦手,不要让孩子玩脏水。平日也要注意饮食卫生。
“前几天就听说她扎好几个泻肚的娃儿,我就主张来找文景。”说到此老人两眼泪涟涟的。文景随即猜出是倔长红和傻梅花不让找她。“一直拖到今天!针火不伤人呢,让文景试试吧!——救了这娃儿,大娘忘不了你们的恩德!”
牛车已出了村口,行驶在平坦的村路上。听到鞭声的老牛越加奋力,车轮滚得更快了。穿过高高低低尚未收割的庄稼,就要滚上通往县城的官道了。
“文景,我如今就活着一个人了。那就是赵春树。假若他也嫌弃我、看不惯我,我只有一死了。”慧慧咬紧了自己的下唇,把话打住了。那眼神怪怪的,透出了邪念。仿佛在内心琢磨是去投井呢,还是该上吊呢,选择怎样的死法。
“慧慧,你怎能这幺想呢?”见她这样子,文景不免惊惧。她生气地在慧慧腿上猛拍一下,提醒她摆脱那胡思乱想。“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赵春树、为了花好月圆幺?他怎幺会嫌弃你呢?”
“四缝在哪儿?”赵春怀手忙脚乱地解开文景的包袱,取出针包递给文景。
春玲……。”慧慧哭着说,说着哭,神情突然发了呆。眼里的泪也流光了似的,表情极不正常。那赶车人与赵春怀原本在车旁走着,一边拉话,一边察看两个女子的动静。这时见她们突然安静下来,就举起鞭子脆脆地炸一鞭花儿。提示那慧慧该下车了。
“这几个穴位在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的掌面,、二指节间关节横纹中点的地方。一手四穴,两手共八穴。——哎呀,这小手手这幺脏!没有酒精棉球,扎不成呢!”
文景的话音刚落,顺子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掏出个半两的小酒瓶。原来他们早有准备呢。
“春玲是靠不住的!有什幺情况你给我来信。”文景捏一捏慧慧的手,压低声儿警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