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我总是能一秒钟入睡,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有一次醒来,黄毛混混告诉我,“这一次你又昏迷两天,医生说差不多了,但你又醒过来了,这么辛苦干什么,就这么去了也不用再遭罪了。”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入冬了。
被卖到这里第二年了。
外面寒风呼啸,我穿着一件单衣,却也不觉得冷。
医生让他把我带回去吧,留在医院也没用。黄毛混混轮椅也没租,直接就把我抱到车里。
“用不着,比我10岁的表弟还轻。”
回去后过了两天,我迎来了一个人。
穿着黑色毛呢大衣,挺拔英俊的青年。
乌发朗眉,黑眸长睫,嘴角扬着漫不经心的冷意,歪头意味不明的看着我。
一如初见那般动人。
那个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的心脏又在刹那猛颤了下。
“又一年了。”他停在我床边,略微蹙眉,“你怎么这幅样子?”
我不知道什么样子,只是我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什么。
他的目光移到了床边。
我的手腕垂了出来,刚才打营养液,袖子还捋了上去,露出那节枯瘦青紫的手,手腕上坠着个丑丑的挂饰。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目光略有触动,“这个鱼惊,你还带着?”
又摸着我手腕上因凝血障碍的青紫淤痕,和利器留下密密麻麻的伤疤,再把袖子捋上去,想查看什么。
我没有任何反应,任由他摆弄,眼里只有他的倒影,我唇动了动,费力吐出两个沙哑不成型的字,“凉骁……”
他愣了一下。
“抱抱我吧……”
漆黑流海遮住他的眼眸,我看见了他抿紧的唇,他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怜悯还是什么,张开双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抱住了我。
他的手环在我腰间,是那样熟悉的触感和温度,鼻间闻到了他爱用的药香沐浴露。
我闭上眼,也努力抱紧他。
好暖,好放松的一个怀抱。曾经我就这样窝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用烦恼,也不用思考,就这样……天长地久。
其实一直在等待的是。
“我明年再来看你。”
只想再感受一下这个拥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记不得,再过把瘾就够了。
屋里静了几秒。
黄毛混混靠在门口抽烟,看着凉骁抱着那个消瘦的身影,看着那双枯瘦的手渐渐滑下去。
凉骁察觉什么松开人,那个人无声的闭着眼睛,头轻轻垂在一侧,像是睡着了。
“秦立?”他晃了晃怀里的人,低声喊他的名字。
人依旧一动不动,安静的没有回应,胸口也没有任何起伏。
黄毛嗤笑了一声,嘴里喷出一个烟圈,仰头看着苍白的天花。
“喂,秦立。”凉骁摇晃的力度大了点,人的身体无意识随着晃动,枯瘦手腕上的鱼惊链子从宽松的空隙中跌落,啪嗒砸在地上。
他太瘦,原来不是他一直拽着,这个鱼惊早就该掉了。
“别费劲,他已经死了。”黄毛混混看着眼前迷蒙雾气,语气一如往常。
凉骁呼吸混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他依旧在喊那个睡着似的人,又将耳朵紧紧贴在他单薄的胸口上,听那永远不可能再响起的心跳。
室内有一刻安静得只有窗外清风拂过的声音。
然后黄毛混混听见了一声喘息。
他从烟雾缭绕中错愕抬头。
“开什么玩笑……”他看见那个一向淡漠玩世不恭的青年脸上露出的不可置信,眼眶通红。
“他本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没几年可活了。”黄毛混混依旧倚在门边,深吸一口香烟。
凉骁紧紧抱着那具瘦骨嶙峋的身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不知道?”黄毛混混有些疑惑。
人没回答,抱着那具身体的双手在微微发颤。
“经过客人的玩弄和虐待,他的心脏上一年就不行了。”黄毛混混又勾唇嗤笑,“见你,不过是撑着最后一口气,那样破破烂烂的身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到第二年的。”
凉骁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又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埋下头去认真的听他的心跳。
又摸他脖颈血管大动脉,“这里还是温热的,刚才还和我说话,还抱了我一下……”他的声音很哑,“你告诉我他就这样死了?在我怀里……”
咬牙切齿,“我不是要他死,不是……”
黄毛混混嘲讽的看着那个青年,“尸体你拿回去吧,不然我们这里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连墓碑都不会有。”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对方回话,黄毛混混转身离开,嘴角还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里有些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