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了。”老叔说:“前天下晚儿,凤香抱着孩子来找我,说学校一个老师来家告诉她,让她给你交伙食费,说你学习去了……”, J) Z% N5 h/ I1 d5 y9 Q! p
二倔子插着嘴骂,说:“学鸡毛习啊?抓人都他妈的挂个好听的名。这帮杂种肏的。”
老叔说:“……我也核计不对,学习咋还交伙食费?咋晚上还不让回家?这就赶紧去找李家纯,到教育局一问,人家说李家纯辞职不干了。我就问他们,有没有老师 去学习的事。没人搭理我。没办法,我这就又去找了朴炳哲。朴炳哲说,是有这麽个事。他说,那是什麽学习啊,就是关押。他说他们学校也抓了不少人。我说你也 被抓了。朴先生就跟我说,得赶紧想办法,找保人把你保出来。朴先生就去了教育局,也叫我找找关系,说两下一起想办法。我这就又去找王瑞山。王瑞山带我去见 了警察局的人。”
二倔子在前边说:“我拉关大哥溜溜跑两天。”他说:“全子。这回我可知道你叔的本事了。没你叔,你就在里头蹲着吧,刚才在门口站着,我听说死俩了。”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跟老叔说:“凭白无故地,他们为啥抓人啊?”
“咳。”老叔叹着气说:“还是为去年请愿的事。再有,你们这些人都是在光复前做过公职的。”
“你说这还他妈的道理不?”二倔子说:“干活儿,不给发工资,还不叫你说话。光复前咋的?光复前老百姓就不吃饭啊?就喝西北风啊?你他妈的政府没能耐,擎着小日本祸害老百姓,回头又找老百姓算帐,我肏他个血妈的,还叫不叫人活了?”
“别说了。看让人听着。”老叔冲二倔子说:“上哪说理去?”
拐过十间房,顺大道向北,人力车骑到了皇寺道口那。再向西去,就是家了。可车子没西拐,过了道口,还往北走。这该是去老叔那啊。我就问二倔子:“这要去哪啊?”% I: f( Z2 s/ e" j. \$ ?& a* ~
二倔子说:“你还不知道?凤香住医院了。”; \0 ^7 d4 G# I( j* I6 @: D
“啥?”我急着问:“孩子呢?”
老叔说:“你这一出事,我担心凤香整不了那仨孩子,就叫你师娘过去陪她……”9 ^/ E/ u4 o! x2 n
二倔子抢着跟我说:“你师娘不落底,抱着小虎子,楞把我也拽去了。我看凤香那样,闭着眼直说胡话。凤香叫你,还行;一叫她爹,你师娘就哆唆,说那死鬼大头 要来抓她。我他妈就骂你师娘,你说这都啥时候了,她也跟着瞎鸡巴绞和,好好带孩子,比啥都强。我怕凤香挺不过去,半夜就跑你叔那,这就赶紧跟你叔把凤香整 医院去了。你说我一个老爷们儿也整不了那几个孩子;留医院看凤香吧,也不合适。你叔就把秃子妈叫医院去了,让她守着风香。我一看你叔,抓心挠肝地要找你, 第二天我他妈也没出车,就拉着你叔满世界找人……”
老叔搂着我说:“头拱地,我也得把你整出来。”; ?7 L1 k I$ ?) h' ]& Z
“关大哥,全子这是摊上你了。换我,别说没钱,就他妈的真有钱,也找不着庙门儿。”二倔子说:“全子,就凭他妈的这出,你要不好好地孝敬你叔,我都不答应。”
第十节
到了医院,凤香打着吊针,直楞楞地瞅着我,问:“你上哪去了?快叫我爹进来吧。外边雪那麽大,帽子也没戴。”这眼泪就顺着眼角往下淌。
我听得发森,扭脸就抹眼泪。
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宿,凤香一直再没说话,光张着嘴倒气儿。你说,那麽个风风火火的人,就这麽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的悄没声躺着,看着就叫人揪心。老叔说: “愁这样,也就一两天的事儿。”他问我:“是不是得告诉你爹一声啊。”我说:“上哪找他去啊?”老叔就打发张叔去报社登了个寻人启事。# {5 I4 x2 s% w; l* m3 H$ ]* m$ n
第四天早晨,大夫问我:“你是她什麽人?”我说:“她是我老婆。”大夫说:“这人不行了,准备後事吧。”我给凤香擦了把脸,凤香睁眼了。她瞅着天棚,说:“栓儿,听话。你是哥,让着你妹子点,娘奶完你妹子,就奶你。”接着,又是不声不响地干躺着。2 F; |2 @! J5 ~# `! M
到了十一点吧,二倔子来送饭,我跟他说:“你去找我叔,大夫叫准备後事了。”1 u- W v3 z6 U
老叔是两点多钟来的。进屋,他扒开凤香的眼,看看,就叫我找大夫。
大夫也扒扒凤香眼,再摸摸脉,说:“你这人啊。人早死了。”就拔了吊针,走了。. a$ H% g" U- W* j
我傻愣着站那,脑瓜子空了。
老叔推推我说:“别愣着了,赶紧张罗办事啊。”
我叫了声“叔。”偎老叔身上就哭。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