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艳阳青空,古树石龛前如旧焚香云绕、端放供奉,跪拜求缘的人不多也不少,有些甚是相熟的面孔,有些却是再也没有来……
翌日,随缘仙盘腿坐在石龛上等着小道士,前来跪拜求缘的人不少,可却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而看得到他的小道士直到日落都没有来,他望向去天边红色霞光,悠然默道了一句:真好看。
又一日,微风轻拂,阳光斑斑驳驳就着几片叶子洒落下来,划过了他发间的那支朱玉簪,他在想三百年前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日子,可却没等来答案,也没等来小道士。
又两日,小雨倾落,淅淅沥沥穿过树叶间,滴滴答答打在石龛上,他待在石龛里看着外面,小道士还是没有来,跪拜求缘的人也没有来……
一日复一日,小道士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安简总在想:等他来,或许就能找到弄丢的随缘符,或许就能寻到三百年前的事。可……自那之后,小道士怎么还没有来?是自己太威严了么?还是,自己吓到他了……
又三日,随缘仙去到天界红喜宫,如今半个仙身重上天界不得完身,双腿只能随着红裳裙摆化作一道虚渺红雾,飘飘然地绕在月老的两侧打转,方才在左耳焦急无比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便又在右耳复而诉说道:“我说啊,我前几日遇见了一个小道士,偷食供奉不说,还看得见我。还有、还有,我的随缘符就在他身上,可却不是全部的三魂七魄,我也……取不回来……”
回想那日,安简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道士啊小道士,你究竟是什么人?
“说那么大声,还凑这么近,我又不耳背、听得见……”月老端坐在书案前,笔握得笔直,正要提笔落字,落下时却成了歪歪扭扭的一个“乐”字,连连摇头叹了口气,宽慰道:“我知道,你想找到三魂七魄,也想寻到三百年前的事……”
“那……”月老话音一转,提笔在白发间捣了捣,又在砚墨里蘸了蘸,转过头看着委屈巴巴拿不定主意的安简,倏尔道:“既是一缕不行,那就找齐所有……一并拿回来!”
找齐所有?安简抬头想了想,月老说的不无道理,既是小道士不来找他,那就他去找小道士。
“呵——”月老看着安简的神情,不免会心一笑,回过头提笔重新来过,落笔时方道:“你啊你,看来是有打算了。”
“老头……”轮到安简话音一转,伏在月老肩头悠悠道:“从刚刚开始,你在写什么呢?”
“人间姻缘的卷宗。”月老嘴上虽是应着,目光却不搭理他。安简回头看了看身后,堆得成小山的卷轴分成几摞,故而问道:“这些都是?”
暮春三月,雨露未干,小巷院墙里嫩粉的花枝微微摇曳着,娇滴滴的好似含羞的女子,连夜打落的花瓣散在小巷地面上,时不时被穿巷而过的煦风翻卷带过,像是没走几步,又像是走完它的一生。
自天界回来,安简没有回去石龛,而是像个幽魂游荡在绥垣城每处角落,有时和凡人看不见的孤魂小妖并排站在檐下,有时和看得到自己的乞丐顽童在小巷里踢石子玩,可不论问谁,谁都是摇摇头说不知小道士是谁……
“你说的要是那个街边假扮算命先生的小道士,我见过他!他啊,靠着乔装骗取供奉吃,愣是谁也没瞧出来,这些凡人啊……对了!前几天,我还见他匆匆忙忙地在街上跑……”小巷的石墙上坐着一个粉衣妙龄女子,她是院子里桃花树化成的小妖,正伸手够下一小截花枝往发髻里戴,却怎么也插不好,如似娇花的脸上很是苦恼,连连嘀咕:“咦”、“他往日里是这么戴的”、“怎么戴不上”……
“你可知,他是哪家的道士?”安简飞身到了墙头,拿过花枝帮她戴进发髻里,她摸摸头上发髻,娇羞问了句“好看么”,他笑着回了句“好看”,她道:“他是城南安乐观的小弟子,叫乐慕。我去过那里,也是从那见到的他。”
乐慕——
人来人往的街市,随缘仙若有所思地走着,却好像远远听见了几世前故人的声音,他道着:“九虎,没想到绥垣城有这么多好玩的”、“这个好不好看”、“再试试这个”……
冥冥中看过去街对面,一对男子正停在面具摊前,俏皮的男子拿起一个个面具正往自己脸上比对着,取下时难免留意下颌一道不长不短的伤疤,而身旁看似冷漠的男子正会神看着他,眼里的一汪温柔仿佛都为他而生。俏皮的男子叫杳清,是个水母小妖,千年以前触了天条被天兵射杀,侥幸留了一命却留下了那道疤,而站在他身旁的男子叫虓,是只麟角白鹿,千年以前还是灵钧老祖的坐骑,自灵钧老祖被罚打破魂魄后,他也下凡找到了其他归宿。看来,麟角白鹿等来了他的六百年,而水母小妖也等来了看的是他的麟角白鹿。
一千多年前的故人,又早已历经了好几世,如今即便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他们也未必会认得出。一阵煦风后,虓回头看了看,杳清问他“怎么了”,他只回过头说了句“没什么”,依旧眼里只有他地望着他。
城南几亩菜地后面有一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