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拐角新来了一个小商贩,听说年前不幸丧妻,自身又旧疾恹恹,独自带着一儿一女在闹市中摆摊谋生。女孩看着小一些,常常坐在摊后的石阶上,一整天埋着头也不说话,只有在来客时才会抬眼看一看。男孩已过束发之年,面容清秀,客客气气还爱笑,就连邻里街坊也甚是喜欢,时常帮衬着父亲在那打理小摊。
偌大的地方,看似有些不起眼,可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看着很是像样。木板支成的架子上,红布一铺,台面上琳琅满目摆满胭脂香粉、银镯玉簪,在这闹市的人来人往中吆喝一句“瞧一瞧、看一看”,任谁路过都会看上一看。
男孩常说,将来定要考取上功名,让父亲和妹妹过上富足日子。父亲慈眉善目拥着他和女孩说“好”,一家人相依为命、其乐融融。
今时,白衣蓝衫的男子停在摊前,一眼看中台子上的一支朱玉簪,看上去玲珑剔透,很是适合那人,凝眸笑看地拿起来再一瞧,还真是如此。
“公子好眼力。此簪红玉所琢,寓有姻缘之意,若是有心仪之人,赠以此物再合适不过。”察觉于此的商贩一脸喜气地凑过来说道,抬眼时方才认出那人,赶忙又道:“何少,可是相中了此物?”
何少,本名唤何安,苌垣城里有名酒糖商户何老板的独子,且不说这个何老板是走了什么好运,曾经一个街上卖酒糖葫芦的糖贩,居然摇身一变就成了有头有脸的商户老板,接连在东市西市开起了好几家铺子,置办下一番家业,就说这何安也是从小就争气,前脚方才考得进士,后脚这道贺的人便在何府里接踵而至,达官贵人、街坊小厮谁见了不说上一句“何老板真是好福气啊”,还顺嘴会夸一句“何少年少有成,将来必成大器,何府也要跟着光耀门楣喽”,就连街头巷尾里也常听人说着“若说何老板是财神爷相助,挡也挡不住,那何少便是文曲星下凡,藏也藏不住”的话。
前几日,城中伶牙俐齿的媒婆就跟约好似的都往何府跑,一张嘴便是“何少相貌堂堂,是该娶门好亲事”的客套话,可送去的一摞摞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生辰贴却都被他言笑回绝,只得临走时塞进了好说话的何夫人手里边,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帮何少选选看。何夫人从中物色了几个,伸手将桌上的生辰帖推给他笑问“要不挑挑看”,可他一如往常地伸手推了回去,辞谢说“娘亲,我有心仪之人了”,何夫人温婉的眼里立马藏不住了好奇,笑着追问:“是谁?”
男子看着玉簪笑而不语,只是拿在手里边细细地打量,拇指指腹轻擦而过簪尾的镂空图案,想来像是在哪看到过这花样,竟是和那人眉间的花钿有几分相似。
“这花是什么?”
天界红喜宫门外,仙雾缭绕若现的玉石阶上铺散开一袭红裳,随缘仙安简正坐在玉阶上把玩着一团仙雾,时而在指尖下捏成白兔模样,时而又放在手心一吹,转眼间烟消云散。安简转过头,红眸看向去身后门里,指了指自己额上无奈追问:“几百年了,你说我不能入列仙班全因此物,这花到底是什么?”
“彼岸。”大门里,白胡子月老牵着一根红线却又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天时初年,天帝立下的规矩,惩戒那些天界重犯,亦有云:身负彼岸者,永世求而不得,哪怕魂飞魄散。”
“这么说来,我是天界重犯?”安简起身笑问,一挥袖扫去衣下仙雾,看着门里的老头边走边问:“你啊,犹犹豫豫半天了,不就一根红线,随意系在一头不就好了,用得着忧烦这么久么?”
“不可。这红线一系,那可就是一段姻缘,哪里能随意系。”月老赶忙摆手,而安简也正好走到了他身边,歪着身子划过一瀑墨发,红眸盯看着愁眉苦脸的老头,闪过一丝狡黠,转而邀约道:“我听说,醉翁前几日刚历经完十世轮回劫回来了,正想去讨壶好酒,不如你陪我去看看?”
“你啊……”月老虽是目光一直在红线上,却也是余光扫到了他的笑脸,只得无奈道:“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明知那醉翁不轻易给人酒,还拉扯上我一块去,他都能知道你的心思。”
“那你去不去?”随缘仙笑着要去扯红线,不依不饶道。月老终寻得满意的一头,在安简的捣乱里为红线系上一个结,一脸无奈地耸耸肩应道:“去。”
那日与醉翁和月老的醉酒记不得是喝到几时,安简只记得喝醉的月老坐在仙雾之中抱着玉石凳,一边连连摆手说不能再喝了,一边又被他和醉翁一杯接一杯地劝着喝下,安简也记得半醉半醒的醉翁比划着胸口,疑惑嘟囔着为什么会觉得这里空空的?许是有人把他的心偷走了……,安简还记得自己醉意醺醺地回到了凡间,摇摇晃晃地走在山道上,迷迷糊糊地撞上一堵墙,隔着衣衫都能听到的温暖心跳让他不舍地蹭了又蹭,委实像只乖顺的小猫被谁摸了摸头,而那堵墙却也突然开口笑问道:“神仙也会醉酒么?”
“谁、谁说神仙不会醉……”安简登时直起身,恍恍惚惚被那人扶住了肩膀,朦朦胧胧的目光里晕染一片醉意,却也认出那分明是个人,还是个自己认识的人,于是伸手指着他便道:“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