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里没有案几,晏兮把杜梨引到窗棱边,窗户上贴着一张红色方形的纸,杜梨摸了摸红纸的大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屋简陋,晏兮想贴个春联,门上没有合适的位置,便贴到了窗户上。
“春联上写的是什么?”杜梨问。
大家赶着过年,镇上集市早早就散了。
晏兮去的时候,春联摊上就剩几幅对联,拿回来的时候却没找到横批。
“嗯。是......”晏兮觉得这幅对联也不错,念道:“上联,抬头见彩,下联,动手发财。”
杜梨比较捧场:“很有兴旺的感觉。”
晏兮看起来很是高兴:“那就请令君墨宝,也叫我沾沾节日的喜气。”
从前在清河,杜梨偶尔要书写一些来往的公文。
也会写写挂轴,他虽然看不清,但是字却写得极好。
那时候晏兮觉得令君写的挂轴没有什么趣味,现在他觉得令君简直不要太厉害,不仅仅是在武艺上面。
他乘风登顶,漫步山水,眼中看到的却是苍生疾苦,心中不忍毅然入世,被九天那些虚伪的做派打压,他没有屈服,也没有自暴自弃。
从盛名的仙君到藉藉冥官,从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也不怕被侵蚀,就算是困守清贫,也不失风骨,淡然又洒脱,灿烂但是不刺目,一直认认真真地生活着。
杜梨许久不拿笔了,站在窗前踌躇半日。
然后落笔顺入,藏锋收笔。
那张红色的纸上端端正正地留下两个字——平安。
最简单的东西,往往最是奢侈的。多少人奋进一生,才觉平安最好,大繁之下,其实极简才是难得。
晚间。
二人简单吃了一顿年夜饭,又酽酽饮了一碗桃仁汤,磨桃仁为粉,加糖霜熬成酪,民间认为喝了可以避百邪。
晏兮觉得杜梨喝这个太合适了,他巴不得那些鬼怪离杜梨远远的。
杜梨不信,笑笑说:“我为城隍如何能辟鬼呢?我见鬼引魂,旁人才能辟鬼,这样看来,我多多地见些鬼怪才是好事。”
晏兮一时没话说了,在火堆中加了满满的柴火,直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
他略坐了坐,就和杜梨道了句早些睡,爬上床去。
晏兮没睡,他听着远处村庄爆竹狂响,等到最热闹的那一阵爆竹声过去,他轻轻地说:“令君,新年快乐。”
黑暗中,有人轻轻地回答他:“新年快乐。”
“令君。”晏兮坐起来,“你没睡吗?”
“黄金易得,韶光难留,今夜合该守岁。”杜梨躺着说。
床头放了什么东西,白天还没有,晏兮点了一盏灯,看见一个牛皮纸的包裹,他心脏一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伸手急急忙忙地拆开。
“橘子饼!”他惊呼,压着嗓子,不可置信地问道,“令君,是你吗......”
杜梨淡淡地说:“前日镇上碰巧有卖......”
“多谢令君。”晏兮捂着眼睛,声音有点颤抖。
从前杜梨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给他买过糖画,买过橘子饼。现在令君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是愿意给他买橘子饼。
最近集市散得早,这包橘子饼一定是他几天前就买好了,还在新年之夜放在他床头......
怎么会有令君这样的人嘛!晏兮从前觉得杜梨好傻气,现在对他的这份好只有感激。
令君今天给他买了橘子饼,还给他守岁,他也想送点什么东西给杜梨。
杜梨给他买橘子饼是真,但是杜梨是为他守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结论。
晏兮想,普通的东西配不上令君,自己的东西都不太光彩,送给杜梨,平白辱没了他。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东西,不是偷来也不是抢来的,杜梨肯定喜欢。
他下了床,跑过去把杜梨也拉了起来。
“令君对我这样好,我没什么好回礼的,这个送给你。”晏兮从袖子中拿出一个东西,放到杜梨手上。
这个东西甫一入手,温温热热的,正是去救斑灵猫胡麻的时候,泉汤山上的榴花散人“孝敬”的虎魄。
刚拿到的时候,晏兮就在上面打了一个孔,想戴着玩玩,后来混着混着就忘了。
“虎魄炼制不易,你自己留着就是,给我作甚。”杜梨平摊着手掌,这块莹光内蕴的虎魄就在他的掌心。
“你就收下吧。”晏兮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包起来,认真看着他说:“令君,我希望你平安!”
大雪映窗,两个剪影打在铜油纸上,地上也似乎披上了一层柔柔的银光。
“令君,我给你戴上吧。”晏兮轻轻地说。
也许是感受到他的心意,杜梨点了点头。
他坐在床沿,晏兮跪在他身后,一点一点地把他颈边的头发收起来。杜梨的头发很长,发冠半束的时候,还有很多披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