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怀瑱泡得浴水渐凉也不愿起身,只觉这一起来便该回宫去了,下回再见不知又是几日之后。他拥着李清珏在水中亲热一阵,伴着浅浅水动撩起一阵暧昧声响。
许久,那声才静了下来,平怀瑱抱李清珏出浴,拭净两人周身水渍将他安放温暖床铺间。干爽净衣叠放一旁,他却拾了来时为雨浸润的那身穿戴整齐,不多逗留。
李清珏在被里睁眼看他,在他俯身而下时伸出手臂勾住脖颈回他轻吻道:“下回莫来了,教人传口信于我,我在赵府等你。”
“好。”平怀瑱将他额上散发撩到耳后,复将他赤裸手臂放回薄被中,低头亲了又亲,不舍去了。
室内烛火被他走时吹灭,李清珏勾下床帐在暗夜里合眸睡去,脑里似有一念未及成形便模糊遗忘,困乏间想不清楚,只等着明日再说,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中。
翌日转醒,已是日晒三竿时。
想来昨夜实在歇得太晚,那时未留意时辰几何,只记得藏玉巷透窗街灯都暗了数盏,光影朦胧,人声渐无。
李清珏一觉睡得舒适,忆起昨夜平怀瑱交付与他之事,想楼里百余人手实难挑选,容夕近来因事又不在身边,于是唤来怜华令他先行择出数位,再亲为一一过目。
这边怜华不知他用意,倒不过问干涉,但管依照吩咐将楼里上下尽皆召出,满满立了一堂,不出半个时辰Jing而简之,带了十位有余去到李清珏房中。
所择之人果具沉稳之相,各个面如静池,不露异态。
李清珏细细看去,目光自左往右缓缓掠过,在一人面上多加凝了小片刻。楼中之人他眼观十几年,无一不熟,更记得此位过往诸事,是自幼习武的一众少年孩童里最寡言少语的一个。
其名已在口中,李清珏当下唤出:“江良骥?”
那人闻声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出列一步单膝跪道:“属下在。”
“起来说话,”李清珏探手虚扶,待他起身后道,“今有一事需你入宫去办,倘要你择一人同往,你愿是何人?”
江良骥不问何事,李清珏未提之话他绝不轻易擅言,只循规蹈矩答他所问,侧回首往方才立于左侧之人一望。李清珏随之看去,是他自幼亲近一人,两人素来配合无间,确是相宜。
“属下愿与阳成同往。”
被提及之人即往前迈近一步与他比肩,向李清珏礼罢。
怜华目含问询之意望向李清珏,得他首肯先将其余人等带出房去,仅留此二人与李清珏详叙事由。众人散后怜华折返房中,亦好奇究竟何事需安置人手入宫,默在一旁听着看着。
李清珏再唤这两人一遍:“江良骥,吴阳成。今尔入宫,是为近身确保皇后周全,非新帝登基不得返。”
两人抱拳相应:“属下领命。”
李清珏安心颔首,深知此为死侍,他与太子所命所嘱皆会竭力达成,只要保皇后于宫中无虞,则可解太子后顾之忧。
余下所有尽人事而不安天命,殊死一搏,必得其果。
人选择定,李清珏当日陈信一封辗转送入宫去。
平怀瑱理罢朝臣所陈奏折已至浅夜,明月当头,漫天布着雨后初晴的璀璨碎星。他未乘驾辇,一路踏着如烟月影漫步回殿,入院见候了大半日的蒋常小跑迎出,有话欲讲未讲。
旭安殿内柔灯溢光,随风微烁,候着归来之主。
平怀瑱看了蒋常半目,继而抬步迈入殿里去。蒋常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过门槛回身拢门,整一殿中杳无闲杂人等。
因阅折久坐,平怀瑱身骨已乏,一袭朱袍亦生起道道皱痕。蒋常俯身替他理平袍摆,直起身后从襟里摸出一封书信与他,揣了半日早已透着暖。
平怀瑱接到手里,封外无字,当即料得是何人送来,满目倦意顿时散得无影无踪,迫不及待拆信展阅。
信里所陈,是已择定入宫人选,只待太子安排妥当将二人召去。此外尚有数字予他警醒,是李清珏昨夜遗忘之事,今日思之又思好容易想了起来,一并书在纸上,道宜妃值此关头断然不会安分守己,太子务必万分谨慎。
平怀瑱阅罢此言凝神细思,昨日听得风声,宜妃确有活络心思,皇后初一失明,她便迫不及待去向宏宣帝讨要权柄,不想碰了冷硬钉子。
一计不成不知还生何计,平怀瑱觉李清珏所忧在理,当戒备非常才可使皇后免遭她毒手。如此想来,筑梦楼那二人越早接进宫里越好。
平怀瑱莫敢耽误,欲将那两人安置宫人之中,伪作贴身太监紧随皇后左右,罢了又觉不妥,只怕宫人调度易生纰漏,若要旁人难以插手其中,非得是他太子之人方可。
思来想去,借赵柯阳太子太保之衔往他殿中侍卫里添上两人最是合乎情理,再由他拨去二人庇护凤仪殿,如此一来,宫里绝无人能说上半句不是。
然此一念及至翌日告与赵柯阳时却遭驳回,赵柯阳蹙眉不展,怪他思虑不周:“太子所虑不详,皇后毕竟是为女子之身,守殿侍卫难以近身,更难彻夜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