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锦上添花顺水推舟
且说贾妃大喜,圣上加恩其父贾政擢升工部郎中。不日,王夫人之兄王子腾卸任京营节度使,升迁九省统制,奉旨查边。一时间,贾妃亲族无不弹冠相庆,其母王氏尤为自得,荣府上下皆愈迎逢,不乏趋炎附势之辈簇捧,纵是王氏一贯以贤慈示人,亦难免显出气昂姿态,而其侄女熙凤更是恃逞凌人。她丈夫贾琏虽爱拈花惹草,却也知道风头火势,因此近日只拿身边几个清俊的小厮悄悄在书房里出火罢了。
彼时,贾琏正在房中与凤姐说话。此无外人,凤姐问:“老爷方才叫你作什么?”贾琏道:“就为省亲。”凤姐忙问道:“省亲的事竟准了不成?”贾琏笑道:“虽不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凤姐笑道:“可见当今的隆恩。历来听书看戏,古时从来未有的。”贾琏道:“如今当今体贴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儿女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lun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故启奏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于是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rou私情,天lun中之至性。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修盖省亲别院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这岂不有八九分了。”正说着,王夫人又打发人来,凤姐便知有事等着,忙忙的打理了衣发,就要过去。又有二门上小厮们回:“东府里蓉蔷二位哥儿来了。”贾琏见他二人来了,便问:“什么事?。”凤姐且止步稍候,听他二人回些什么。贾蓉先回说:“我父亲打发我来回叔叔:老爷们已经议定了,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三里半大,可以盖造省亲别院了。已经传人画图样去了,明日就得。叔叔辛苦劳乏,不用过我们那边去,有话明日一早再请过去面议。”贾琏笑着,忙说:“多谢大爷费心体谅,我就不过去了。正经是这个主意才省事,盖的也容易。若采置别处地方去,那更费事,且倒不成体统。你回去说这样很好。若老爷们再要改时,全仗大爷谏阻,万不可另寻地方。明日一早,我给大爷去请安去,再议细话罢。”贾蓉忙应几个“是”。贾蔷又近前回说:“下姑苏合聘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大爷派了侄儿,带领着来管家儿子两个,还有单聘仁卜固修两个清客相公,一同前往。所以命我来见叔叔。”贾琏听了,将贾蔷打量了打量,笑道:“你能在这个行么?这个事虽不算甚大,里头大有藏掖的。”贾蔷笑道:“只好学习着办罢了。”凤姐闻言,心中活络,因此插嘴帮贾蔷说话,笑道:“你也太Cao心了,难道大爷比咱们还不会用人!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谁都是在行的!孩子们已长的这么大了,没吃过猪rou,也看见过猪跑。大爷派他去,原不过是个坐纛旗儿,难道认真的叫他去讲价钱会经纪去呢。依我说,就很好。”贾琏道:“自然是这样。并不是我驳回,少不得替他筹算筹算。”因问:“这一项银子动那一处的?”贾蔷道:“才也议到这里。赖爷爷说,不用从京里带下去。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银子,明日写一封书信会票我们带去,先支三万,下剩二万存着,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的使费。”贾琏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凤姐忙向贾蔷道:“既这样,我有两个在行妥当人,你就带他们去办。这个便宜了你呢!”贾蔷忙陪笑说:“正要和婶婶讨两个人呢。这可巧了。”凤姐向贾蔷荐了人,因笑道:“可别忘了。我可干我的去了。”说着,便出去了。贾蔷忙送出来,又悄悄的向凤姐道:“婶婶要什么东西,只管开了帐吩咐我,我按帐置办了来。”凤姐笑道:“别放你娘的屁!我的东西还没处撂呢,希罕你鬼鬼祟祟的。”说着,一迳去了。回头贾蔷又悄问贾琏要什么东西,顺便织来孝敬。贾琏笑道:“你别兴头,才学着办事,倒先学会了这把戏。我短了什么,少不得写信来告诉你。且不要论到这里。”说毕,打发他去了。贾蓉留下自有话要同贾琏说,“族中本是寅支卯粮维持门面,此番大兴土木,恐是烈火烹油,引火自焚。”贾琏闻言不禁敛了笑容,静默片刻沉yin道:“你我身处其中却如寒蝉蜉蝣,不过是混噩度日、与世浮沉......”贾琏咬牙握拳,隐忍自抑。两人沉默对视。贾蓉垂眸闭目,转念睁眼轻叹,看向贾琏淡言:“同舟共命,尚且自求多福罢。”遂别而去。
继后,回事的人前来,不止三四次,贾琏一时也无心应对,便传与二门上一应不许传报,俱等明日料理。凤姐至三更时分方下来安歇,一宿无话。
翌日,王夫人正听着周瑞家的回禀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