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过冬,都是对人对畜的残酷考验……
她自小身子弱,父母族人在逃难路上撒手人寰仅留下她这点血脉。她为过路的女医官所救,从小随师父学医,自此留在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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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自小被立储君,世人传颂仁爱谦逊的太女并非没有野心。她克制隐忍十余载,君子皮囊一朝撕裂。
嘴唇嗡动,顾卿垂首缓了缓,传出轻飘飘的口吻:“……我知道了。”
午夜,饥寒交迫、身心俱疲的女子煎熬不住昏沉入梦,而梦里,阳光依旧,在她身边围绕着那道温和的影子。
李绍娮被逼得咬牙切齿,发狂、痛哭,最后嘶喊着起誓:无论生死不会放过叶翎珏。
这时候有人影在帐外徘徊。
顾卿缩在床角,泪眼婆娑。
李绍娮两手并用,死死揪着她衣襟,恨道:“你若伤她分毫,我死都不放过你!”
她们初初相见是在那一年冬至日,天气最冷冽、夜色最浓重的那夜。
李绍娮伤后转醒,叶翎珏与她明言,要她与那孤女分开。
也是为此得与李绍娮相识……
顾卿忆起她们的初识——
帘后之人颔首不语。
……
叶翎珏假他人之口要她铭记失.洁之辱,提点她与李绍娮千山万水之隔绝……
直至李绍娮入伍,推行军士改革。李家世代为将,她参军即是校尉。
李绍娮霎时转身,恰巧望见她,见人,笑迎上来,三步外一顿,躬身行礼,“大夫,我帐里的火盆挪作他用了,敢问可否……借你这
李绍娮置气一般掀开被子,木头人似的倚在床角不声不响。
顾卿身披棉衣在炉火边捧着诗书读,即便如此,手脚冰冻,唇角发白。
苦寒之地,狐裘不暖锦衾薄。更无须提,兵士百姓过冬只得依靠厚重的棉衣棉被。
“那我可要看顾你好好活着。”叶翎珏淡笑相对。
顾卿对她,未见真颜先存好感。
脚步声轻轻悄悄近前,将沉湎过去的人生扯出来。顾卿猛然回头,珠帘后透来一道细碎的纤瘦的影子。她松口气,不是那人就好。
李绍娮直接回绝了她。叶翎珏笑,直白告诉李绍娮顾卿已然身在东宫,生死由她定夺。
一女将在帐外踱步,丝带束发,背影高挑。
提起的心坠回崖底,顾卿捏住袖口,急问道:“她怎么了?!”
叶翎珏捏紧前头,顿了顿,忍下发作就此离去。
冬日除巡查放哨维持,军营日常操练减半。李校尉带她的兵维持训练量,活动筋骨抖擞精神,顺便御寒,缩减棉衣炭火开支,以此接济百姓稳固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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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光点亮枯寂浓重的夜,有人轻轻推门,踏入沉寂的殿。
不,该是此后,她们桥归桥路归路无多干系了。
顾卿疑惑,寻出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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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夜深,十余拨人进出折腾过,别苑恢复清净。
李绍娮得益于此,呼声水涨船高。
“夫人”这字眼如细长钢针直戳心扉,刺得顾卿心口颓然发木。如今,重重宫闱全凭那人做主,旁人如何称呼她自然也是那人授意。
顾卿环抱自己黯然垂首,她没守住自己,无颜见她的阿娮。
普通兵士多是贫苦出身,对此毫无异议,对于他们的头儿,愈发拥戴。
边塞人烟罕至,军营之中女子稀少。顾卿与李绍娮又是绝对出众的两个,一个长在边塞娇俏动人,一个将门之后温润如玉,相识之后再难忘。
“你好生歇着。我去请太医来。”直至此刻,荣宠之身端在脸上的依然是望不见底的淡笑。
“倩影”恭恭敬敬颔首答话:“夫人,殿下差人来信明早请您赶往城郊。您请早些休息,有事吩咐奴婢。”
冬季边关安宁,冰冷刺骨的天恨不得捂死在被窝里。
为她求而不得的荒唐爱情。
叶翎珏再踏进这道门,脸上有散不尽的阴霾,言行还是温文尔雅似的,“你早些歇着,明日我带她来看你。”她在床边小坐,未多待,给李绍娮掖掖被角举步就走。
“谁?”蜷在床角的人提起了心,自月前那事出了,顾卿心里恍惚总不得安稳,入夜尤其难安,恍恍惚惚的,梦回从前——
冬季除偶尔冻伤,医者无其他病可瞧,清闲下来越发冷。
李绍娮筋脉受损旧伤未愈,又伤寒加身,现下只不过是拔掉指甲的病猫,哪里是根骨康健又衣食无忧之人的阻碍。叶翎珏耐心挑开箍在衣襟上的苍白指节,拢合衣襟、平整衣摆,信步出门,俨然回归高傲尊荣之态。
叶翎珏淡笑,心冷成灰。
帘后之人庄重行礼退出门。
北境边塞,秋末到夏至多半载都是围困在北风中冷冽难熬的,万物凋敝、荒草萋萋。
她转个身,背后一声闷响,是锦被生生受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