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北国凋敝。
日落时分转了天,晴空遮蔽不见,暮雪纷飞,北风呜咽。
房内尚安稳,青瓷炉内赤紫光依傍摇曳,映出一室融融暖意。
着里衣的羸弱女子垂手靠在床栏,身上随意搭落锦被。
任由窗外风急雪骤隐约灌入耳,她轻闭双目,细弱呼吸。
门扉蓦然被扣开。
叶翎珏独身进门,在外间缓过一阵儿,解下雪狐裘衣顺手搭于屏风之上,大步跨进卧房里间。
“今日可好些?”叶翎珏进到床侧,许是因那鼓入的猎风作怪,她话音未落,卧床的李绍娮握拳掩口急咳不止。
叶翎珏抬手,步子顿了顿,裹一身寒意退回炉火边。
眼下除了烤火左右无事,叶翎珏弓腰够来墙角的炭火盆,持火钳添炭火。
李绍娮闭着眼无意听,那人动作连贯,听来像极那么回事。
国之储君不顾国事,常日跑来城郊这厢,为她这残存半口气的阶下之囚嘘寒问暖……这话传出这道院子,都城恐将炸锅。
李绍娮低笑出声,待笑累了,无谓一般伸舌舔去唇角开裂殷涌的腥甜。
叶翎珏不知所谓地茫然侧目,得见佳人久违抒怀展眉,满目惊艳之色,手持火钳蹲坐原地不知动作。
又闻李绍娮弓腰咳了几道,叶翎珏匆忙撇下一切,从袖口扯出锦帛,净手坐到床沿倒茶递去。
嘲讽淡去,恍若未见眼前之人,李绍娮悠然闭目,回复原本模样,融入几分窗外飞雪似的,淡漠自在,不问闲事。
叶翎珏锁眉,她最看不惯李绍娮如此,自我尘封,疏离寡淡。
李绍娮并非淡泊性子,她是将暖意柔情尽赋予另一个女人。
叶翎珏举杯的剪影久久停驻,柔和的脸庞渐渐映现波澜的心境,脸颊绷紧到极致,忽而笑开,她淡然搁下杯盏,手覆上被面上的那只,朱唇轻启:“多日未见,阿娮可有想她?”瞧见李绍娮倏然睁眼望过来,叶翎珏意料之中轻声笑起,扣住李绍娮的手,凑近她,闲手环绕单肩,亲昵仿若情人,“卿儿可是时常惦着你……便是在我二人亲热时亦是。她错将我认成你,痛极或快活极都唤着你。”如愿瞧见李绍娮脸色一冷到底,叶翎珏不以为意,闭目悠哉道:“你尚不知,孤尝过那么多的女妃,她的滋味当真美极,尤其是那梨花带雨的娇柔,与床下的清冷孤傲甚为……”
“够了!”不等她说下去,李绍娮撑一口气抬手揪紧叶翎珏的杏黄锦袍,急红了眼:“你给我住口!”
叶翎珏垂眸看她打颤的臂,嗤笑,“东宫正值春景盎然,阿娮可还想听哪一段趣事?孤真心待你,自然什么都说与你。日后接你入宫,保准教你摸准她们的性子与她们好生相处。”
“你、想得美!”李绍娮再多施力,圆润指甲隔衣料刺破皮肤。叶翎珏不以为意,还只是悠悠欣赏眼前人之神情。
李绍娮对外人向来只露冰山一角,叶翎珏绞尽脑汁想在她心里掘出一席之地,奈何从不顺意……如今这般倒也不赖,便是李绍娮站在火海前拉着她同往,叶翎珏也欣然。
叶翎珏自小对恭谨守礼的李绍娮心生爱慕,她心悦李绍娮,无论李绍娮是君是妃是官是民。
这么多年君臣相隔、千里相隔,叶翎珏依然成竹在胸。
她笃定,她与李绍娮缺失的亲近或情分迟早会完整弥补。
李绍娮内敛,她便主动……李绍娮疏离,她寻觅机会亲近。
李绍娮以女君示人,叶翎珏早先想过,登基过后肃清后宫二人白首,或者为她全都抛下天涯与共……
即便到眼下,李绍娮女妃之身泄露,引得龙颜大怒,叶翎珏甚至不惜与生养她栽培她的母皇为敌,偷梁换柱救下心爱女子一命……
只要李绍娮点个头。叶翎珏心甘情愿为她篡位夺权或者放弃一切。
只求李绍娮回应,叶翎珏把心把命都捧到她脚下也无妨。
只是可惜,那不过叶翎珏假想。李绍娮心里早有别人的名字生根发芽,那个人长在她心rou里,她依凭那人而活。
顾卿。
叶翎珏恨透这女子,连带着恶极她姓名。
在李绍娮身世暴露、李家倾覆那日,皇帝震怒一病不起,就是那小女子,自称李顾氏,长跪东宫之外求见太女。
叶翎珏尊为皇储代为监国,向亲卫交代了三件事。
其一、朝堂之上铲除异己,免留后患。
其二、劫大理寺救李绍娮。
其三、彻查有关顾卿的一切以及她与李家干系。
李绍娮昏迷不醒就被运送城郊别苑这处,那时起叶翎珏便不顾外面天翻地覆日夜守着她。
没几日,派往边塞的太女亲卫归来,详细向李绍娮禀报顾卿的消息。
叶翎珏那时候才由旁人口中知道,李绍娮并非冷淡无情之人。只是她的炽爱温情给了旁人,她挂念的就是那军医出身的孤女、妄称李绍娮之妻的女子。
身在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