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如今有熙然,熙然自会好好疼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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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娶你母后,半是因她母家把柄众多,是勋贵中最可控者;半是因当年初初亲政,皇权不稳,国朝需要一位皇后,也需要一个太子。这是我为君者,份所当为。”
君潼的孩提时代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对母妃的形容已记不太清,她并不会亲自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却会在奶母、婢女们对他施虐的时候冷眼旁观。她只是带着一份报复的畅快注视着这一切的。
这其实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啦,他虽然还是怕,可回忆起那段岁月,却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君潼对他名义上的妻子,是又敬又怕又惭。敬是相敬如宾的敬,怕是因她是个女子,惭,自然是因他给不了她一个真正的丈夫。
他们已步离人群,沿河逆流慢行。左右四下无人,君熙然也不想放开他,撒着娇,席地而坐,躲在高高的芦苇丛里,倒有了与世隔绝的趣味。
君熙然道:“罢了,你先退下,孤有话要与父皇说。”
等有意识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这幅样子,天然地害怕每一个女人。心上的作用到身上,女子的接近、触碰,只会让他怕得痉挛、抽搐、晕眩、止不住地呕吐……即使后来世上的女人再也没办法伤害到他,再也构不成威胁,可那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克服。
怕,岂有不怕的。
也怪不得他与床笫之事那般生涩,君熙然想,如此说来,我倒是阿父的头一个,正如他也是我的第一回,岂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倒是真与你不同,你那时朝局艰难,为
太医如蒙大赦。
君熙然听到此处,早已心疼得说不出话来,脑子一热,光天化日之下便搂住他爹,一口一口地捧着脸亲。
君熙然含着他圆滚滚的耳垂,含糊道。
君潼记事得很早,懂事却很晚。无人教他怎样保护自己,也无人会保护他。他很小的时候并不明白那些疼痛意味着什么,只是疼痛本身也有意义,他喊作妈妈的那个人是那小小的世界里最特殊的一个,从不亲自打他,却亲手关上了他求救的门。
“爹爹当初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是如何与母后行房的?”
又来了,又来了。
啐,真不害臊。君潼话都说开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先服药,你知道是些什么东西,等弄得差不多再送到里面。皇后……虽有嬷嬷教,到底少女脸薄,这些也不会说得太细,我想法子哄她喝醉,便能应付过去了。”
君潼眼珠子动了动,扯出一个浅浅的笑:“阿奴好聪明。”
他分明记得以前曾听王渠说过,阿父刚成婚那一年曾大病过一张,高烧痉挛了整整五日,满朝文武都商量起改朝换代的事。是了,娶妻得朝夕相处,又岂有那么简单的。阿父这些事自不能假手于人,谁哄着母后醉饮?谁把精液送进去?自然还是阿父自己。他光是与女子当面都能怕成那副样子,那些时日还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此等惊魂。
他说得轻松,君熙然却没那么容易被他蒙骗过去。
像只狗儿似的,君潼一下被痒得逗笑。
话出口又觉得太伤人,忙软下声来,“好爹爹,熙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熙然的确没法子接受呀。你说我与你不同,我已明白了,无非指你本就害怕女子,给不了女子幸福。可我爱的是你,我心里眼里,便只有你一个,旁的人都一般美丑好坏,我又怎么给得了另一个女人幸福。”
君熙然说这话时有股子不管天不管地的任性,惯来如此,是君潼纵出来的。这是君潼无奈笑笑:“阿奴自会有妻子,爹爹只当阿奴的阿父,便心满意足啦。”
时间太久,他又太小,记得是记得的,可感知与理解是两回事。他那时疼归疼,却并不很难过。
等人一走,君熙然盯着他爹虚脱般半阖眉眼,慢慢开口:
他道:“爹爹莫再想那些了。你做不得母后的丈夫有什么打紧,如今做阿奴的妻子,岂不比那时候快活百倍?”
这么一想,他心里酸酸苦苦,又带出一点欢喜的滋味。
“是因为女子?”
母妃少年而孕,帝王的寡情多变与独自孕育一个孩子的彷徨让她脆弱又易碎。她一日日追忆着无忧快活的少女韶华,却只能看着自己因为怀孕而身材走样、形容不堪。她唯一的希望是这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却让她成了莫大的笑话。
不像君熙然,君潼并不是一个在期待中降生的孩子。
只是……“我母后,爹爹也怕么?”
君熙然翻了个白眼,咄咄气道:“这世上可有给儿子肏屄的阿父?!”
他的出生意味着残缺,他的父皇不只他一个皇子,他既非嫡,亦非长,甚至母妃也不受宠爱。而他生就那样一副古怪畸形的躯体,自然更让母妃无法接受。
她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座空旷又冰冷的宫殿,和一个残缺畸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