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奴,逼迫她不能停歇地推出冷泉。王二则一直蹲伏在黑女人的脚边,他面前的
地下依然放有半爿烤羊,一个木桶和一只木勺。他在鞭稍的呼啸中很轻的询问道,
两位大哥,歇一歇手,我能抽空给她喂一瓢水吗?
暑热和寒凉在傍晚的前后交接,热迦在那时候终于可以得到一个稍长的休息。
当她在男人们的严格监督下,被带到石台以外的地方稍作方便回来,王二甚至可
以像在土塬铁场那样,往她的身下塞进一张木头板凳,让她可以坐在那里吃掉羊
肉。热迦的赤身上一层层外溢的血汗沿着石板地面粘稠滑腻地流淌。而在牛油铜
灯照亮的石柱和屋顶底下,将军,诗人,还有城邦部落的贵族客人们正在喊叫着
召唤奴隶抬进去另一缸酒。王二在一种突然的畏惧中打了个哆嗦,那是月亮下的
沙土正在变冷。带皮鞭的汉人慢慢的走近过来,他朝空中甩响了一个鞭花。他说,
该动起来了,动起来吧,大姐姐。
在半夜以前开始,热迦重新推动铜箱发出沉闷的流体涌动声音。昆仑奴隶们
正在石柱的周边四面,靠近陶管喷口的地方点燃起火把。这些火把倾斜着偏向到
水槽上方。因为地下石窖中的虹吸入口已经被重新安置,现在跟随着热迦的肩臂
运动,冲激进入水槽陶管的是遇火即燃的猛火油。
整夜的玉树银花。玉是红玉。整夜环绕周边的十六道明亮炽热的焰火。一整
夜里在光影之外摇曳动荡的,光裸而黑暗的女人身体。醉酒的将军看到有白女人
的纤手在光焰围绕下剖开解暑的西瓜。但是一直到天色再亮,他才终于从熊皮上
站起身体来,一脚高一脚低的,试着走到石柱外边去。现在他看到整座石台上横
七竖八的躺着醉酒的人,但是诗人还是能够跟随着他。李河南天生滴酒不沾,他
整晚就光只是喝水了。
女人的双手还是被铁链系在铜箱把手上的,天大亮了也没有解开,仅有的一
个宽容是将她脚下的枷板从石墩铁链上拆解了出来。深黑色的女人全身血肉淋漓,
她蜷缩回腿脚来高抬手臂,身体歪斜着倚靠在铜箱和石地的拐角中间。
累吧?
他俯身去问她。他看了她一阵。
我也有点累了。
跟我喝酒的那个胡人你一定记得吧。那一年他猜我是要不行了,带着自己部
族的五百骑兵投奔大食,他给你们带过路的。他也一定还记得呢。
每回他们来给我送牛送羊的时候,我都特别愿意让他们见见你。这一下子就
见到现在了……日子可真快。老将军笑。就这幺都过完二十年了。要不……这一
回我就真的让你死了算了?
这孩子在这……将军转过脸来朝向李河南,你每次来喝酒都见的吧?孩子真
是个好孩子,就是黑点……我觉得我还是得换个什幺法子留下她。我也就会埋在
安西了吧……
我想把她的身子留下来给我守门。我想起来了,我该把她烧铸成个铁的物件,
一直呆在安西城门底下陪我呆上十辈子二十辈子。
肥胖年老的将军再低回头去,说,没死以前可还是老规矩。进来安西都得要
在门楼前边多住几天才回的。孩子,再去好好的最后当几天女人吧。
肆
从宿醉中渐渐清醒过来的客人们在那天下午终于恢复到了能够踏上归程。骑
马出城的大路环绕内城外圈,从城中的钟鼓楼下直走五里,两边酒楼瓦肆,兰州
拉面小馆里的各种汉胡男女,都已经在正午的阳光下看到全身赤裸,拖带脚镣铁
球和手足枷板,沿街正中慢慢走过去的昆仑女奴。健壮的汉人兵士上半裸裎下体
戎装,他们分成左右,走在单独孤立的黑种女人身后稍远的地方。将军的侍卫使
用手中一丈长的鞭稍破空直击,可以在九尺半外打碎瓦罐,现在他们的功力被用
来在开放的公众场合里,展演一个曾经对抗大周王朝的,女性敌对势力的惨烈命
运。女人暗黑宽大的光脚在踝骨上承载着平直规整的木方和连绵延展的环链铁具,
她的脚弓像濒死的贝类动物那样凝聚成卷,她们俯伏在石英砂砾中颤抖了很久,
才终于积攒起来足够移动一次的力量。黑女人滞重结实的脚掌和脚跟实际上是沿
着粗大的砂石颗粒拖拽前去的,她们就像是石头磨盘一样颠簸摇摆着,碾压过炽
热滚烫的大路表面。
一丈长的鞭稍从手中垂落拖延到大路表面很远的地方。押送昆仑女奴的兵士
好整以暇地跟随他们的猎物,他们可以走的散漫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