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夜里是风。包覆热迦下半身的浆料在一整夜的时间里阴干。从四足
鼎立于整个作坊上空的原木支架上垂落铁链和绳索,将女人的上半个身体从石器
表面牵拉向上,保持住垂直的关系。夜里已经向放置女人身体的铁栏下铺进去木
炭。不过真正的点火烘烤是从第二天的早晨开始。考虑到石模新凝的脆弱性质,
前半天是文火。平铺的木炭表面卷起一薄层两寸高低,飘动游移的火苗,石块外
包的木质箱体渐渐地碳化剥落。
小火的烧煮也许都没有能够让泥石模具达到烧滚开水的温度,但是蕴积在石
壁内部的热量对于烤干人体的皮革脂肪,还有富含水分的肌肉纤维肯定是绰绰有
余的。对于热迦来说,可怕的是自己被活活烤死的速度实在太缓慢了。人类的筋
和肉在遭遇到巨大的痛苦时一定会本能地迸发出激烈的力量,为了可以迅速地移
动自己逃避,或者尝试反击。但是热迦现在遭遇的痛苦远远不只是无从逃避,她
的下半已经溶入岩石,一种还能够感觉到烧灼和疼痛的岩石。而她上半边身体通
过颈手的木枷,被非常稳固地安装在原木支架中间。当王二继续锲而不舍地走近
铁床去,喂给女人饮水和参汤的时候,石方正在散发出宽广浑厚的热气,耸立在
石锅平面之上的大半个女人,已经陷入了一种毛发戟张的癫狂形状。她并不像是
在流汗,王二觉得她满身的肉块就像一些正在被压榨的橘子果瓣那样,激射出鲜
黄色的粘稠浆汁。那就像是岩石中躲藏着的一头猛兽从下面冲进了她的身体,正
在她的皮肤内侧撕咬抓挠。女人的筋和肉像潮水一样在她的身体表面激流,沿着
她的肩,胸,腰,背,甚至是脸颊眉眼之间,狂乱地翻滚起伏。女人的身体不能
移动,但是她的肉和皮像大风中的浪涌一样起伏激荡。那是女人被疼痛所激发出
的疯狂的劲力,被封闭在肉体之中形成的挣扎和反噬。
工人们开始按照预先的准备为女人降温。他们有那条长而软的羊皮管子。这
条皮管被缠绕到女人身上,从腋下开始旋转了好几个圆圈。现在整个铁场的人力
都被发动起来从塬下打水,用木桶一桶一桶地运送上来,他们冒着火场边上的酷
热持续不断地往皮管里注水,让凉水环绕女人流动起来,带走她裸露的上半个身
体承受到的热量。
这使上半个热迦保持住了新鲜和清醒。在热迦右侧的操作空间里同时开始燃
点大火烘烤锯片。那些伐木用的锯子宽长锋利,中间的锯齿都被烧灼到了发白耀
眼的程度。真正操作的时候需要戴上二十层棉布缝到一起的保护手套,并且也浇
洒凉水降温。热迦是在那天中午的时候,被炽热的铁锯从肚脐以下一寸的地方锯
断开的。前边整半天的慢烤是要收干她屁股以下,连腿带脚里边的汁水,等到锯
断她的时候就可以减少流血。烧热的锯片同样可以烤焦封闭住流经过她腰肢的血
脉。那一副白热炽烈的铁牙口紧贴着泥石模具的平面上拉扯过来,两头四个工人
戴着的厚布手套上都在蒸发出腾腾雾气。
大家喊个一二三的号令,同时发力,猛烈地完成一次推拉。火力的烙烫加上
锯齿的撕咬,仅此一个回合铁刃就已经往女人柔软的黑肚皮里镶嵌进去小半尺的
纵深。
这时候一定不能立刻抽出锯片。锯片要插在女人的肚子里直到它变凉。压实
在铁沿上的皮边肉面,和截成了许多片段的肚肠,都在她的肚子内部吱吱作响着
烧结成为团块。上半个热迦坐放在一平片火热的烙铁上,只嚎叫出了半个嗓子,
跟着就像是拔了嘴的皮球一样泄光了劲气。她的满身黑肉变成了光是颤颤巍巍的
哆嗦,鼻子嘴巴噏动张合着没有声音,慢慢流出来的也只是一些粘稠的黄汤了。
等过小半个时辰才左右摇动着退出来刀口,果然那条肉缝里没有见到一丝血
水。换过新烧的锯片锯下去第二道,已经把女人割裂到了最靠后的脊椎的边沿。
锯开她两边骨盆的时候还是多少花费了一些力气。第三刀先是围绕骨头烙烫一圈,
烧束住周围可能有的血管,最后才发力拉扯三四个来回,把热迦完全的分离变成
了两截。
腰斩完成以后大家将黑女人颈上的木枷从四脚支架中间解开。直到那时半个
身体的热迦仍然被木板夹持住脖子和手腕,他们也就是那样把她从石器上抬高起
来,放置到火场以外的一张陶土底板上。铁架中间现在只剩下了孤单的硬石模具,
石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