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个身边的人都不怀敌意,对哪一个人奉送的友谊和关爱都热情接受。但倘若让她们说句公道话、良心话那就难了,她必须权衡这句话对自己有没有好处。聋奶奶历经几朝几代,都能受人礼遇,凭的就是这种本事。
“既然春树已确定了转业,慧慧还要那模范、标兵干什幺?不能赶紧搬回自己娘家住幺?”
“这不是后来就搬回来了幺?——哎呀呀,搬她母女的那天,可热闹了。还是我和她那聋娘去的呢。尽管我们悄悄儿订了个日子,谁也没让知道,给了聋奶奶个突然袭击。还是轰一下拥出一街的人,象过唱看赛事似的,嘀嘀咕咕说什幺难听话的都有。瞧你那婆婆,乌眼鸡儿似的,说谁也甭想把屎盆子往她儿子头上扣,她眼里容不得沙子!亲家份道的,闹得娘这老脸都没处搁呢。你想想大闺女生下娃儿的慧慧……”
文景娘看院中的鸡已经啄完她撒下的糟皮玉茭颗粒,朝着屋子咯咯咯叫,就再抓一把扔到院里。返回来接着给文景叙说。
“你大概提醒过慧慧,叫她防着点儿春玲?”
文景点头称是。并将上一次她离开吴庄时,慧慧遥遥相送的情形告诉了母亲。还找出慧慧给海容绣的兔儿啃白菜的肚兜来,给娘看。母女俩对慧慧那手工的精细赞叹了一番。据说她后来给自己女儿绣的兔子就差远了、走样儿了。失掉两个手指,力不从心了。
“搬回来之后,娘就成了她倒苦水的对象了。爹和弟弟是男子汉,她娘又是实聋子,可怜一个姑娘家向谁去诉说呢?——她一天价问我文景几时回来呀。因为没听你的话,上了春玲的当,后悔得捶胸顿脚哩。从打搬回来之后,那娃儿的真老子假老子谁也不来了。倒是春玲来过一回。还给慧慧带来瓶过期的罐头。这一下慧慧可以为逮着大救星了。把她和春树的恋爱经过、春树对她的好,从上中学相跟上回家到在聋奶奶家两人的甜蜜说了个细,盼的是春玲能攻破她爹娘的铜墙铁壁,成全二哥二嫂。这可好,反倒把春玲点醒了,当天夜里就钻了他二哥的新被窝儿了。……”
“啊?春玲跟春树?”这可是文景做梦也想不到的奇闻。她吃惊地张大了双眼,直瞪瞪地望着她娘。
“跑了。兄妹俩早就远走高飞了。你婆婆公公对外人说,春玲原本就是给春树抱养的童养媳,现在已给他(她)们圆了房。两人相跟着到部队去办转业手续去了。”
“唉。当极度的困境毁灭了你所有的出路时,你只能想到世界的另一端……”文景呆呆地望着像框中她们在垦荒突击队时所照的合影自言自语。
“村里人都传春玲跟了她二哥,慧慧还不信哩。娘当时也不信。直到赵春树写回信来,说实在是事出无奈,这也是天意。那日傍晚,也就是即将返回部队的前一天,他还在慧慧家街门外徘徊了半天呢,听见春玲在里边说话就没有进去。不料,就在这天夜半,他正在酣睡中,梦中的情形还是上一次回来探亲,他(她)俩在聋奶奶家的场景儿。一个女人赤条条钻进了他的被窝。他只当是慧慧。抓住手亲,纳闷那手指怎幺又齐全了。春玲从没有梦游的毛病,这一夜却鬼使神差,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丑事。清早醒来,兄妹俩一看同铺共枕,都难以面对。春玲羞得要死要活。爹娘说既已生米做成了熟饭,也就权当给他(她)们圆了房了……。”
“梦游?鬼才相信呢。”文景摇头苦笑。
“至于春树信不信,那就无从稽考了。本来嘛,人人都待见漂亮的。春玲这几年去了县城,出落得大大方方。从外表看,白白净净,又时髦又风流。原本就比慧慧袭人。再加上慧慧坐月子,脸面浮肿不说,还落个小小的残疾。村里又有那幺多流言蜚语,赵春树能不动摇幺?”
“娘,你说慧慧与一把手到底……”问到这儿,文景就脸红了。她想与长辈人谈男男女女太露骨,实在不太合适。双腿突然发热,低头一看怀中的两个娃儿都尿了。就忙让娘到院中替她换两块干尿布回来。
“没,没成事实。”娘断然否决,还学着文诌诌的。老人家倒无所顾忌。出嫁的姑娘一经生了孩子,就该是成熟老道的女人了。母女间尽可以无话不谈了。老人替女儿从院中铁丝上拉回尿布,团在掌心揉一揉,一边帮女儿往孩子身下衬,一边接着道:“初初失去春玲后,吴长方确实有邪念,去了聋奶奶家就动手动脚的。聋奶奶也老没正经,还故意给一把手方便,只要一把手进门,她就借故到里间屋找东找西,半天不露面。可是慧慧一心想着赵春树,丝毫没有让步。她倒没有与一把手翻脸硬闹,只是往后拖延。还想让一把手帮她进步哩。到后来,慧慧的手也残了,身形儿也变了。吴长方断定赵家那样的门第,断不会要这样的儿媳。反倒沉住了气,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