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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便觉得这话题既轻松,又好玩儿,就戏逗那老爷子:“儿媳妇不给过,就向儿子告状!”
“向儿子告状?快别提那儿子了!——媳妇养的!”一提儿子,老爷子越来气,满脸的老年斑抖动着,唾沫都喷到胡子上了。“他不说不给我过,反问我想吃什幺。我说:你们小时候,爹和你那死去的娘给你们过生日,是糕粘粘、面拴栓、莜面窝窝肉憨憨……”
听到这里,室外的红梅花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扭后头来对没听清的人说“吴顺子的爷爷八十一了,还想莜面窝窝肉憨憨哩……。”逗得春玲、文景和慧慧们也憋不住笑出了声。声音传到屋内,有人便打开了门。猛可里,一群唇红齿白的大闺女笑盈盈地展现在男人们的视线中。姑娘们还没来得及作出该逃还是该继续看热闹的选择,吴长方就双眼一亮,笑着对大家说:“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吧,改日再议。”
这等于解除了禁令,一伙女娃们乘势便拥进办公室。春玲挤到吴顺子爷爷面前,一本正经问:“那你那生日到底是吃糕了、吃面了、还是吃莜面窝窝了?”
未从会议中走出来的干部,依然是心事重重。吴长红坐在那里就一言不发。但大部分干部已转换了角色,有的惦记着家里的活儿,悄没声儿离开了。有的便跟着春玲起哄,接着她的话茬儿问:“还是吃六六大顺了、十盘十碗了?”
吴顺子的爷爷见干部们着重解决自己的问题,便来了精神,接着刚才的“莜面窝窝”说:“你们年轻,不懂过去过生日的隆重,糕粘粘、面拴拴那是图个长命百岁;为了娃娃们欢欢势势、积极向上,还要包饺子、放炮哩。——我说,爹知道你如今闹不了那幺多花样儿,爹只是想吃饺子,有葱有肉的高粱面蒸饺。你们说我那不孝的生分子说了什幺?”
吴顺子知道下文难听,急眉败脸地上来打岔儿。一叠连声说:“老翻了。我爷爷老翻了。和三岁的娃娃一样样儿。”伸手就拖拽他爷爷回家。这节骨眼儿上,正象相声演员刚要抖包袱儿,兴味正浓的观众眼巴巴等着亮底呢。哪里肯依?春玲和几个泼辣的女娃儿上前就把吴顺子的手扳开,鼓励那老爷爷继续把话说完。
“那崽子说:好吧。杀了我包饺子吧。”
说到此老人家哽咽难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咳得又喘作一团。人们便再也笑不出来了。文景便拉慧慧和红梅花出去,两个人纠正红梅花的舞蹈的不规范动作。只见两个干部也随即出来,边走边议论。一个说:“养儿养孙全扯淡。也不过是五保户的下场!”另一个却说:“土改时是没收了地主、富农的财产,入社时收了分给大家的骡马土地,大跃进吃食堂是收了各户的粮食、锅灶,如今又加了个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不让养“自留猪”、“自留羊”,院里连颗葱也不让栽,公粮却是年年涨,庄户人这穷是穷塌天了。——你老子若是让你给过生日,你拿什幺过去!”这一番议论惊得三个女子面面相觑,脑子里同时映出四个大字“反动言论”。不自禁停下舞蹈动作,偷瞥这位吃了豹子胆的人。红梅花望着那人的背影儿,小声儿对文景和慧慧说:“一小队的队长吴天才,带头与吴长方闹哩……。”红梅花说“吴长方”三个字时只有嘴形,没出声。三个姑娘不约而同又朝办公室望去,只见办公室里又笑逐言开了。吴长方正亲切地问吴顺子他爹的病情。人们耍笑的目标仿佛又转移到小顺子身上了。她们舍不下这乐子,又聚到檐下来听。
“好些了。”吴顺子说的是他爹的病情。这个十五、六岁的男娃象少女一样腼腆。他为爷爷的自扬家丑而羞怯难当。为了挽回爹娘的名声,他涨着红萝卜似的瘦脸儿,对在场的人解释;“我爷爷老翻了,自私得很。不懂得亲人疼人了。就懂得疼自己。我爹得了肠梗阻,不是长方叔,早就没命了。”说到此,吴顺子眼里闪着泪花。“医生给开了肚,说是蒲根和榆皮面磨得粗,纠结在一起抱成了团,肠子堵截不通了。送得迟一会儿,就肠穿孔了。出院时一再吩咐加强营养。可是,我娘给我爹荷包个鸡蛋、拌些豆面拌汤,我爷爷都眼睛七稀八惶地盯着,伸了碗要让往他碗里盛。谁家有那幺多细吃食呢?老翻了,馋得不如个娃娃!”说到此,顺子又笑了。众人便摇着头跟着苦笑。“平日里我们搅糠夹菜,我娘总是偏待他,给他吃净面窝窝。他肠干屙不下去,我爹还亲手给他掏呢。不孝顺,他能活下八十一岁?”
吴长方也接着顺子的话头儿说:“顺子爹病在秋天的地头,脸色蜡黄、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一条声儿喊肚疼;若不是革委会当机立断,若不是基干民兵们动作麻利,送医院及时,恐怕几条命也过去了。——考虑问题不能盯着一己私利嘛。再说现在打场用的是脱粒机,磨面用的是钢磨,不少人家还安了电灯,秋后咱还准备打机井,好日子在后边哩。毛主席教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