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情形。倒不是故意遮掩和隐瞒,刚与男性有点儿肌肤相亲的体验,对文景来说,即便此刻只有她和心上人,讲那男女隐秘之事都羞于启齿呢。
吴长红捧着那体检草表,一言不发。他的视线虽然一直在表上,面部神情却显然在表外。
细心的文景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他初接到那表时,双眼瞪得很大,目光新奇而惊异,陷入沉思后就上睑下垂、眼皮耷拉了。
“长红!”
“你飞了,我怎幺办?”
“小气鬼!”文景亲昵地捅了他一拳,埋怨道,“知道事到临头你就会变卦!你不放心,我走之前咱就完婚!——过上二、三年后,你也找个招工指标出来,咱在城里安个家!”
“野心勃勃!”
“唉,不是我野心大!你根本不了解我家的情形!我必须尽长女的责任。我的想望其实一点儿也不大!只要能让爹娘吃饱、供弟弟上个中学就行。”
吴长红追撵陆富堂后,给陆家带来的灾病,他从慧慧口中略知一二。文景刚才只讲去卫生院,没提去给父亲买药(吴长红想当然),吴长红就很感激文景给他面子了。此刻,文景再一次略去爹娘的灾病,更使吴长红感动。
“这好说。只要咱们结了婚,吃饭、上学的事我来管!”
“去!去去!”陆文景夺过自己那张草表,一拧身又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掉头就往自己家走。这一回不是运动员的竞走了,甚至是旋风儿似的小跑。“办不成这件事,狗才与你结婚呢!”
“文景!”
在吴长红口令一般的喊声中,陆文景犹豫不决地停顿下来。但她那极具表现力的身干儿依然呈现出随时准备返回的姿态。犹如一名即将跳水的泳者,正在下最后的决心,是往下跳呢,还是后退。
“文景,你听我说。”吴长红再一次张开大衣,把文景揽了回来,“我一直盼望着娶你的那天,只想让你满意、幸福。所以我才拼命地干活儿,想改变咱村的落后面貌。如果我这样并不能使你称心如意,那,那就随你的意吧。——不过,我确实是小心眼儿。我、我就怕失去你……”吴长红不善于抒情,吐露这些肺腑之言十分地艰难,反不如在劳动工地上喊号子那样顺畅。但是,当这些话从他的胸腔发出时,仿佛与心跳的频率相共鸣,有一种变声变调的颤音。
“我若负心就天打雷殛!”文景紧拉着长红的手,将它们贴到自己的胸口。“我只是想改变家庭的贫穷状况,不想死死地活!看看人家春玲家,只不过有两个在外工作的人,出门有自行车,做衣服有缝纫机,看时间有挂钟、手表。我们苦熬苦受一年,因为没钱,连全家人领到的四丈多布票都花不起……”说到此,文景突然用一双泪水充盈的哀怨的眼睛盯住吴长红。募地,临出门前窗帘下文德那一双晶亮的小眼睛浮现在脑际,陆文景没等吴长红有什幺反应,身子一软,就在他脚边跪了下来,她将头顶住他的脚面,蜷俯成一团。
“看在真心相爱的份儿上,帮帮我吧。长红,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她低声呢喃着,泪水早浸透了吴长红的鞋袜。
“别,别这样!”吴长红忙将文景拥起来,断然对她说,“你去给我娘扎针,我这就去后院找我二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