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怀月楼的花小梧想你想念得紧,现特地出来寻你了。”锦衣公子向他招了招手,高声唤道。
他这话一出,铺子间不免又喁喁私语起来。
沐晨曦缓步走过来,视线不轻不重掠过无花,面上几许漠然。
无花想,看来他的确是沐九兰的侄子,两人是有几分相似。
“唐兄,那陆家我去看过了,上至老人,下至小孩,无一人幸免。”沐晨曦径自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锦衣公子名唤作唐添,家中与沐家是为世交。此番两人出来,为的便是陆家阖府上下惨遭灭门一事。
闻言,他露出几抹惊讶:“竟然连老人小孩也没放过,究竟何人这般丧心病狂?”
沐晨曦喝了口茶,道:“好像是个药人。”
旁边有人听去,也咋了舌:“这做派,莫不是老魔头在世?”
无花听到此处顿时心生不悦,她的确还在世,只不过她当魔头时,可不会随便灭人家满门。
她有心听听陆家和药人之间是个怎么回事,便也撇开方才的不快,寻了个长凳在一旁坐下。
未想,唐添见她安安静静、不惊也不闹的模样,倒显示出几分稀奇来。
“我说花小梧,现在见着晨曦了,你可还觉得欢喜?”说是这么说,可满口皆是戏弄之意。
无花知晓,约莫原主过去和这个沐晨曦有几分牵扯,若不是看在他是沐家人的份上,无花可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此时,她压抑着眉间的不悦,沉声道:“先说陆家的事。”
“哦?还心口不一了?晨曦,你看看,你快看看你家花小梧!”
无花又听到一些人说她臭不要脸,企图攀附风清月朗的沐家公子之类的话。
“唐添,别闹!”沐晨曦似乎也不满了,轻声斥道。
无花的视线和他短暂相触,神色处变不惊:“你说的药人,可是陆家私自豢养却又不小心令其逃走的那个?”
沐晨曦淡淡回道:“陆家私下豢养的药人何其多,我怎知晓你说的是哪个?”
无花挑起眉,思索了片刻,伸出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无声划下个“七”字。
沐晨曦端茶的动作一顿,目光瞬时凝住:“你知晓她是何人?”
看他这反应,无花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微垂下眼睫,手漫不经心捧起一杯清茶,却不急着喝下。
那人是谁,她确实知道。
江湖双姝之一,暗影门门主,聂七玄。
说起来,无花前世还与此人有旧。
想到此处,无花的心情不由得好转。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轻勾起嘴角,浅声道:“不过随口猜的罢了。”
沐晨曦的神色却不似无花那般轻松,他看着桌子上早已淡去的水痕,眉心隐有凝重之色:“确如你所猜想的那样。只不过她灭了阖府上下后便不见了踪迹,好似……身后还有朝廷相助。”
“陆家人利欲熏心,罔顾lun常法纪,利用下三滥的手段私自豢养药人,朝廷中人发现从而插足干涉,这不是很寻常?”无花一边啜茶,不以为意地轻声反问。
“的确是陆家做错在先……”沐晨曦低喃。
唐添见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将周遭的纷纷议论当作耳边风,登时生出几分不平来。
堂上的说书先生两眼紧盯这边的动向,手中的笔刷刷刷地飞快记录着什么。无需多想,到了明日凉茶铺子会传出来何种谈资,必定十有八.九与眼前这二人有关。
外面的日头毒辣,半个时辰前还漂浮在空中的雾珠在刺目的光照下尽数消失殆尽,此刻暑气渐起,漫过街头,穿透纱窗,丝丝缕缕挤入狭小.逼.仄的凉茶铺子内。
小厮打下门前的软帘,日光便被遮住了大半。
沐晨曦又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将要端起时却被一柄檀木折扇给拦住,抬眼看去,唐添正使劲朝他挤眉弄眼。
他想起来,方才与他说话的人是怀月楼的花梧,早先此人对他颇存纠缠,照理说,他不应该与他多话。
可……他再次抬眼看去,只见那人不紧不慢捧着凉茶,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的光线在他面上慢悠悠流转,显得有几分深沉莫测。
显然,那人的心思并不在这处。
他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可唐添却是个惹是生非的,他见无花低眉啜茶,安安分分,自己的激将法完全无处使,看不成一出好戏的他此时有些牙痒痒。
偏生沐晨曦又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这么一看,相安无事喝茶谈天委实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眼见沐晨曦的一碗茶即将见底,他不声不响扣住茶壶,让小二往无花那边递。无花看着被送到跟前的茶壶,不明所以挑起了眉。
唐添齿尖抵住腮帮,笑:“晨曦的茶快喝光了,你不帮他添一碗?”
沐晨曦刚想说不用,唐添却从侧边丢过一个眼风示意他不要出声。沐晨曦想了想,便也坐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