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脸色微僵,也是,她都不知晓平生要找何物,这般模棱两可地说出来,钧旋子岂会轻易信她?
阁外白月盈盈,寒潭碧波无声,屋内松香浮动,帘映烛影摇风。两人一坐一立,再是无言,眼见着气氛一点一滴凉了下去。
无花暗忖了半晌,干脆心一横:“最初勾引公子亦为平管事所授意,其实我对公子,乃一片赤诚,绝无非分之想。”
钧旋子抬眼,诧异看向她。
无花僵着嗓音继续说道:“诚然,花梧先前对公子多有冒犯,在此给公子陪个不是,公子若要责罚,花梧皆无怨言。只是事已至此,外人都知晓…花梧轻薄了公子,而公子亦接受了花梧,怎么说,在那些人眼里,花梧现在也是公子的人。倘若,倘若真与公子敌对,那花梧不就成了个以色侍人,随意玩弄人感情的渣滓么?推己及人,公子也不该担上薄情寡幸的浪子名头。”
一口气说完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无花不自在抿紧唇,连脸皮都绷得和鼓皮差不多紧。
要知道,这番话若被晓得她身份的人听去,不知要吓掉多少人的眼珠子。
但好在,平白无故被无花扣了顶“浪子”名头的钧旋子总算有了些反应。
他默默将小机关收回袖中,苍白的脸在昏黄的灯下更显几分羸弱之态。嘴唇翕动,眼色复杂地瞟到了了几眼无花,似拿她无可奈何。
顿了顿,他才道:“我知晓平生要找的所为何物,也知晓你接近我别有目的。倒是你,跟了他十余年,说卖就卖,毫无衷心可言。”
无花对平生当然没什么衷心可言。可此时,她为了博取钧旋子的信任,只能不带草稿地胡扯:“因为花梧的衷心仅付于公子一人。”
钧旋子又顿了半晌,问:“这是为何?你我相识不过才数月。”
无花想了想,决定如实回道:“花梧自小在怀月楼长大,奈何人笨不讨喜,至今还是个不出头的家奴,上面的人叫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论是非对错,一切身不由己。而公子就不一样了,公子来自无邪崖,师承墨门机关术。墨门自来不涉江湖,不问纷争,洁身守道,不与世陷乎邪。花梧坚信,公子乃心地良善之人,自然值得我等追随。”
玉辂之前也说过,他家主人高清玉洁,只不过当时的无花没信。
她的一番话完全发自肺腑,钧旋子听完后却摇了摇头:“这话你说错了,我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在无花微有疑虑的目光中起身,径直行至铺满图纸的长桌前。
“我对你多番宽容,自是留你有用处。”
无花微顿,随即敛目回道:“花梧愿听公子差遣。”
“那便好,你先应我三件事。”
“公子请说。”
钧旋子从一堆图纸中拣出一册书卷:“其一,你以后是我无邪崖的人,而非怀月楼的家奴。”
无花愣道:“可我的身契……”
“此事我自会料理。”钧旋子语气不疑有他,无花也不由得信了。
“其二,我不管你是真断袖还是假断袖,但既然跟了我,你便不可再生奇奇怪怪的心思。”
这话明显是针对原主花梧说的,无花可没生过什么奇奇怪怪的心思。她坦然应下。
“其三,”钧旋子摊开书,其中夹了一张眼熟的字条,他脸上忽然闪过一抹黯色:“你不可再模仿她的言辞举措。”
声音突然低落下去,像触及了伤心往事。
无花的视线默然扫过那张她留下来的字条,敛了眉心,心道,让她不模仿自己,这难度略大。
“你起初仿她字迹以试图引起我的注意,你做到了,我亦放了你一马。”钧旋子不咸不淡望着无花,轻述:“我本想这总归是你的目的了,可你又几次三番地仿她。你说你倾慕于她……我自然是信的,可我不喜别人倾慕她,你可明白?”
其实不太明白的无花:“……明白。”
她不懂,钧旋子不喜她究竟不喜到何种程度,她不过抓了他师兄,他竟连别人倾慕她也不让?
尽管无花觉得第三条莫名其妙,但总归,钧旋子愿意信她,视她为自己人,不会再像先前一样动不动拿美色试探她。
沐浴自是用不着她了,起床更衣、饮食布膳这类事也由平生派来的其他人在打理。
无花一时得了闲,成日里不是坐在厢房内调息,便是寻块空旷地偶尔耍刀练个手。平管事解除了她的禁足令,无花隔三岔五还能包些饺子出去卖一卖,顺便赚些零花。
而钧旋子待她亦无甚特别之处,甚至有些冷淡。虽然对无花卖饺子一事觉得怪异了些,但也不会多想。
如此又过了数日,鬼面人却始终没有出现。照理说,如今钧旋子半点也不像中了毒的样子,而她也好端端地赖在重光阁,甚至出入自如,那鬼面人在暗中见了,难道就不会找她确认一番?
无花有些纳闷。
紫砂城城南有一家杏花酒楼,酒旗迎风招,龙飞凤舞的牌匾,乌黑发亮的漆,端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