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玉令她将药放在边上,那丫鬟放下药碗后还多看她几眼,碍于云府的夫人在此,实在不便多待,只好转身离开。
那丫鬟后脚才卖出去,伴在芯玉身边的侍女便着着急急将这药给倒了,一双眼倏然通红。
端叶怔了片刻,问道:“这药是怎么了?“
侍女怒极,“什么药,怕是里边放了砒霜,夫人喝了一段时日,身子更差了,偏偏侧院的不让我进厨屋,说是里边堆了些珍贵的补物,都是侧院那位的,怕我手脚不干净。”
芯玉阖起眼,搭着端叶的手腕道:“我如今日夜想起,你我同游时的幕幕,那时当真自在。”
端叶俯身在她耳边说:“我替你传信回庄,你借回探亲为由,我带你出这栾府。”
“生了个死胎,当是不让进门的,回不去了。”芯玉摇头,“我命已至此,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儿。”
“她还在,我令秋月将她送出了城,她干净漂亮,看着便是个乖巧懂事的。”端叶轻声道。
“多谢。”芯玉泪流满面。
端叶心疼,捏着帕子小心地给她抹眼泪。
“你且先回去,明日我再想法子出府。”芯玉道。
端叶回了云府,第二日听闻栾家的大夫人投缳自尽了。
两个丫头异于常人,四个月便会说话,八个月已能走路,还不需人扶,周岁时已能背诗。
应儿头一个月还哭哭啼啼的,往后便不再哭了,连笑也不知道笑,成日冷着脸,似乎不好相与,不喜旁人近身,也极少开口,倒不是木讷,那算命的来瞧过一眼,说是慧极必伤。
而那被送出了城的丹渚,却像极了瑞星,去到陈家的第一年,陈家便发了一笔财,陈家老大终于入了仕,齐家搬到都城,可谓是顺风顺水。
其间,端叶曾带着应儿去了一趟陈家,见着了芯玉留在世上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长得好看,一双眼看着无辜,好似不染尘俗一般,举手投足间又娇又艳,走到哪儿都一副众星捧月的模样,好似众人合该喜欢她。
端叶想不到冷淡如应儿,竟同丹渚一见如故。
两人互相瞪眼,就干看着,也不说话。
半晌,应儿将手中的银镯捋了下来,自顾自往丹渚手腕上套。
丹渚垂眼看了一阵,眼眸—弯,竟是笑了,“好看。”
应儿淡声道:“送你了。”
端叶哪见过应儿同旁人亲近的模样,心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俩丫头同日同时生在这世上,本就非比寻常。
那日时辰不早,端叶未在陈家逗留太久,过了片刻便带着应儿走了。
便是自那日过后,陈家迁至都城,应儿未再送过别人东西,也不曾主动同谁搭话。
端叶虽觉可惜,但心知不能强求。
应儿自懂事起便一副薄情寡性的模样,似乎与谁都不能深交,平日里身侧就几个侍女陪着,虽是长了张清艳卓绝的脸,可连一户提亲的都不曾有,好看是好看,可太寡情了些,单被她看一眼,便叫人莫名生怕。
她虽不喜与人深交,可却不是耐得住性子的,成日往外跑,不像别家的闺秀。
端叶见她不在屋中,招来侍女问:“姑娘又到哪儿去了。”
“听说是听书去了,在城南的茶楼里,可要差人将姑娘叫回来?”侍女问道。
端叶摇头,“随她去吧,我看她不像是去听书,倒像是去寻人的,只是这么多年,也未见她寻出个结果来。”
“夫人说笑了,姑娘能寻谁呢。”侍女笑道。
“我倒是问过,她说她也不知。”端叶轻叹。
又过了些年,都城里传出甄选宫女的消息,那向来薄情寡性的云府姑娘竟道:“我去。”
端叶怔了,皱眉道:“你可知宫里是何模样,入了宫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个中权利又岂是我等能企及的?“
应儿淡声道:“想去都城看看。”
端叶神色缓和,“你若只想去都城,我令秋月同你一道。”
应儿微微颔首,当是应下了。
几日后,那从云府离开的马车进了都城,四处俱是人,唱戏的耍杂的,好生热闹。
秋月下了马车,将自家姑娘扶了下来,随后择了一家客栈住下,问道:“姑娘想去哪看看?”
应儿回头看她,眉心坠微微一晃,当真是清丽冠绝,只是神色太过寡淡,抹去了几分艳色。“我四处走走,你无须陪我。”
秋月皱眉:“那怎能,都城虽是天子脚下,可人多事杂,到底不妥。”
“我去茶楼看看,定不会走丢。”应儿淡声道。
秋月怎么也不觉得自家姑娘会走丢,毕竟这丫头三岁便能在外自个儿寻到云府的大门了。她左右为难,暂且应了下来,暗暗同另一个小厮紧跟在后。
应儿出了客栈,还真的踏进了临近的茶楼,在楼上一坐便不起了。
秋月甚是无奈,哪料到姑娘想来都城看看竟是这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