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怎么没回来?”他边脱外衣边问。
昨晚,宁珏在谢家留宿了, 这边没有电话, 宁珏也没有那向谁汇报的心思。
她恹恹地抬眼皮,等得厌烦了,留不出好脸色:“出去找野男人了。”
“你这什么话……”许立文不高兴,今天在剧组里受了气,不知道谁总是看他不顺, 借着拍他挨一耳光的戏, 重拍了十七八回,他的耳光实打实受了好多个,陪着笑,点着头, 演戏嘛真打几个耳光怎么了?可他实打实地不高兴了,这是什么电视剧?也就是个破情景喜剧,什么情景喜剧?谁听说过?在平都的时候能扇他的有几个?
在平都他是人中龙凤,来了这儿,还得从一条鲤鱼做起……眼下,他还在砧板上呢。
他忍气吞声,回来被宁珏喷了枪子儿,忍了一句,男子汉气概忽然喷涌而出:“找谁去了?”
“就是大街上随便找的。”宁珏像往常一样胡扯,她非但去做了正经事,她还见了正经人,可她不喜欢被这样盘问,就咬准了自己漫不经心的口吻。
“我问你找谁去了?做什么去了?”许立文拔高了声音。
宁珏看出他今天不顺,搓了搓脸:“吃饭吧。”
她让开床上桌子,许立文看了一眼,忽然脸色极其难看。
宁珏平时哪里会这样悉心照料他给他做饭?平时顶多是吃剩下留给他——今天怎么忽然转了性子?除了理亏心虚怎么会这样做?
他立即感觉出自己抓到宁珏的把柄,抓到她道德污点的小尾巴,大声吵了起来:“我不吃!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去谁家了?睡哪儿了?”
宁珏立即不耐烦,她向来不擅长哄什么人:“爱吃你不吃,在这儿发什么疯?”
“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问你几句怎么了?”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上大街找了野男人跟野男人睡了一觉然后回来了你听不懂中国话?”宁珏站起来在地上寻找鞋子,肩膀却被狠狠一推,猪油拌面跌在床单上,染出一块粘稠的酱色,她趔趄了一下,脑子忽然不那么清楚,混沌了一下。
许立文推了她,好像把一盆娇嫩的花砸碎在水泥地上。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但心里的野兽冲撞起来是有惯性的,他暂且刹不住车,一手叉腰,气势凶狠:“你看看你自己说话的态度!能不能好好说话?我问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儿了?”
脑子混沌,宁珏低着头没说话。
许立文说:“是我把你从平都带过来的,你来了这边自己都干点什么,我就问问怎么了?谁知道你平时都做什么勾当。”
宁珏试图冷静,用一场清风吹掉脑子里的Yin霾。这段时间大家的压力泰山压顶,但压力看不见摸不着,只知道住久了就喘不过气。
是房子,是未来,是工作,是一张张人民币,是衣服,是气度,还有生活密不透风的一切。
他们都喘不过气,宁珏试图从中抽丝剥茧出今天许立文发火的原因,然后思考自己的问题,她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
但思考中止了,她没说话,被认为是理亏,被认为是默认。
沉默让愤怒烧起,许立文拿起桌子推开,要扯起宁珏的衣领子:“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
啪——
宁珏抡圆了胳膊给他一巴掌。
他被扇耳光的记忆卷土重来,一二三四……啪,a……
“你——?”他气结,愤怒达到最高峰,就势压在宁珏身上,他有结实的拳头,他有强韧的身体,他回敬了宁珏一下。
然后宁珏的脸忽然模糊,变成导演,变成制片,变成场记,变成摄像,变成演员,变成灯光,变成剧组烟熏雾绕中的每个面孔,每个人都给他压力,给他气受,他恨他们不把他好好对待,他又砸下了一拳。
通天的快意袭来,四肢百骸都舒服了,他挥起拳头又打她两次,然后——然后他下腹传来急促的,剧烈的疼痛。
宁珏踹他那里!
剧烈的疼痛让他猛烈地收缩自己,好像被烫熟了的虾,面色青紫,脑子忽然明白了……他做了什么?他打了宁珏?就因为几句话?他忽然急白了脸,要解释一二,宁珏已经跳下床,没有看被他踩在脚下的布鞋,赤着脚走了出去,把一缸子凝固的猪油都砸在地上。
顶铃桄榔,砰砰擦擦,她走到哪里摔到哪里。
他急切地要追上她,然而她走到外面的时候,终于从腰带抽出一把刀。
在平都的时候,宁珏就随身带着的,现在它亮了相,寒光凛凛。
“我不问了!我不问了!我是瞎了眼……”他立即给她跪下,跪在四面八方偷窥的目光中。
“我是个贱货,你离我远点。”宁珏目光平静,决绝地转身走了。
这是实话,她没有特别地动气。她看人生淡漠得犹如过眼烟云,她见过许多要死要活的戏码,她挨打不少,打人不少,知道人世间男女之间没有什么对错可言,她的确说话难听,他的确打了她—— 但转过头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