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赫斯,别这样。”青年请他一同喝酒。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坐在同一张酒桌谈过事情了。
赫尔赫斯捡了个僻静位置,凝肃的冷脸令暗娼望而却步。
青年以为他们会和以往一样谈谈理想、局势,然后喝几杯。
但老朋友率先指责他。
指责他忘了本心。以他的话语权,如果不保持中立,参政院想要推行这几条政策并不难。
“有用么?”青年只是讽笑,并不作辩驳。
赫尔赫斯闷头喝酒。
奥汀一台臃肿的机器,运营了太久,满身弊病积习,牵一发而动全身。参政院现在做的无非让它维持旧有的形态,出台不痛不痒的政策缝缝补补。
他只能看着这台机器继续跌跌撞撞工作,直到最后轰然倒塌。
青年拿着酒杯喃喃自语。他的眼神中已经有些朦胧醉意,“这样的国王,不要也罢。这样的王室,又凭何凌驾于人民之上。”
赫尔赫斯悚然一惊,他是万万没想到青年会说出这样的话。
“得了,赫尔赫斯!”老友滑稽的表情稍稍驱散了青年的苦闷,“我和你们可不一样。”
究竟怎么不一样,青年没有告诉赫尔赫斯。
赫尔赫斯家族的权利来自于奥汀北部,他在议事厅对推行改革据理力争时,绝不会谈到北部。
青年理解他,理想虽好,绝不能损害到切实的家族利益。
谁都是这样想的。赫尔赫斯是,学弟是,所有开枪发起革命的学生都是。
当然,青年除外。
他是平民出身……不那么纯粹的平民。
公主与yin游诗人私奔,怀孕隐居异国他乡。私生子再如何令王室蒙羞,也绝不能堕落到目不识丁,墨菲太后授意亲信菲尔斯男爵将他带回奥汀接受教育。
太后离奇横死令他身世秘密永远封存于坟墓,他以男爵远方子侄的名义进入学校读书,与权贵之流往来。
但童年生活早早奠定了青年秉性,他深切同情生来便以血rou供养权贵的平民阶层。
如果没有诺林,他也许会留在母校教书,怀着一腔嫉世愤俗终老。
如今他站到了举重若轻的位置,风的方向未必不会因他而动。
他该如何做?
青年抬头便能看见月。沉静无言。
还不是时候。他摇摇头,按了按带给诺林的礼物。
自从诺林摆出一副随时抽身的姿态,他们的关系便缥缈不定起来。
“我需要属于自己的空间,别让人跟着我,好吗?”
诺林隔三差五态度就会变得难以捉摸,过后身上多添几道来处不明的吻痕。
青年急匆匆地走。他步履间带着愤怒,像要去寻仇,却又有种伤心欲绝。
洛林竟然站在悬铃木下看月亮。
他很冰,浑身shi漉漉。
“怎么了?这么冷!”青年紧张不已,脱下衣服就往他身上罩。
诺林被黑色的大衣包裹,融进夜色无分,“我将被地狱之火焚烧。”
“诺林,我的傻瓜,”青年温柔抱着他,无限爱怜:“世界上没有神。”
他还是个无神论者。
诺林一面在他怀里哆嗦,一面茫然地睁大眼睛。
同一天内他让两个人惊愕无比。,却永远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心绪起落。
“我们回房吧,你该洗个热水澡。”
诺林却如同生了根,紧紧抓住悬铃木的树干。
“有人死在了这里。”
“谁?”青年心里打了个突。
“一条狗。”
“没事的。”他低头亲吻诺林,无限温存。
*
钱肯豢养了条恶犬,足足有半个人高。它的皮毛乌黑油亮,涎水腥臭。他给了恶犬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刻耳柏洛斯。
这真是条好狗,Yin狠善战、很少叫,只听钱肯一个人的。
唯一缺点就是食量巨大,让它完全吃饱起码得喂半头牛。为了养活刻耳柏洛斯,钱肯四处接私活。
钱肯一向喜欢青年的出手阔绰。尤其是今天,一块金子加上一顿刻耳柏洛斯的美餐。
他简直对青年爱得不行。
诺林躲在楼上窗户旁边看。刻耳柏洛斯滴着涎水,埋在腹部啃咬。诡谲动听的进食声从池塘滑过,飘不了多远,就被空气中的沉闷吞没。
“嘎——嘎吱,咔吧。”
巨大的犬头移动,在身上投下Yin影。
刻耳柏洛斯挑挑拣拣,几口咬碎大腿骨。血腥味是不可避免的,诺林觉得想吐,却又很享受。
月光冷冷,将这一幕照得如同人间油画。
「如你所愿,我将你送进了地狱。喜欢吗?主教阁下。」
诺林回味了一遍主教死前扭曲的脸。
他不喜欢看歌剧。但有一首因为曲调滑稽、歌词简陋被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