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消息灵通。」
方致远摆手笑笑,说:「哪里还是什么大人?衙役们聊天的时候都吹遍了。为什么要来,还带着一大帮子人来?」
「郭姥姥上京是去看赶考的孙儿,徐大爷上京顺道做了点买卖,葛大叔上京正好备至了些药材,都是顺路来的。」
方致远拍着手,一边挪不开眼,一边称赞道:「你倒真是周全。」
「可不是,抚州百姓难得来一次,自是有些事儿要办。」说着,关雨霂蹲在她面前,不带转弯地看着她,在眼中笑意渐浓时,倾耳说道:「而我……我上京是为了你。」
方致远心中一暖,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嘟囔道:「你啊你啊。」
捏完之后她才察觉手上很脏,把白生生的脸都给弄花了,遂忙用手去擦,不料越擦越脏,她的眉头亦随之越拧越紧。
关雨霂瞧她努嘴拼命的模样觉得好笑,怕是急得额角都浸汗了。擦得掉吗?擦了自己就不晓得了吗?她唇边一笑,一声不响地握住了那只胡来的手。
方致远愣住了,她踩在云巅之上身感恍惚,食指在关雨霂的手上轻轻刮蹭了一下,好像喉咙有些痒。她支起身子挪近了些许,却不自觉地透过裙钗瞥见了灰白墙壁,就这么连出神的资格都被剥脱了。她抿着唇,略微侧首,数落着微光透过铁门落下的疏影,了无生息地将柔绪藏在了遗落的Yin影中。
「你放心,贺大人帮我打点了好了,管事的也都是熟人。我没吃什么苦头,也没被发现是女儿身。接下来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
苦涩本该就此弥漫,可它东看看,西瞧瞧,绕着四壁转了一圈,是愁眉苦眼般的委屈了一番,只得识相地以手托腮遁走了。反倒是不溶于此地的甘甜占了上风。她们含蓄地看了看彼此,相互念叨着一眼太少,两眼又觉太贪,最终折中,用低声清清浅浅地说了一些无足轻重的零碎闲话。
清光漫洒,哪有生离死别这么一回事?
可半炷香终究是太短,衙役前来催促了几声,方致远闻声转过身去,说:「你走吧,这里脏。」
关雨霂微撑起身同她告别。定还会相逢的,或是今生,或是来世,故此刻无须泪两行。
她正转身准备离去,而方致远忽然跪着回身拉来一下她的手。关雨霂被拽了过去,径直跪了在草堆上。二人相对而跪,关雨霂还没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方致远就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白日破云,阳光自高窗倾泻而下,浅浅铺洒。徐徐描摹来的淡淡光晕在衣纹皴绉上细细漫开,静默生辉,煞是好看。四周俱寂,落针声可闻,呼吸声轻微,却恰好能轻撩起鬓角垂下的几缕青丝。佳思旋即从眼角晕染上了眉梢,目光交缠之余温,气息之纤末,是时惊起纷繁星屑。
一半是薄炊微抹的烟火,一半是柔水清波的荡漾。
漫天寒霜就此浮云散灭,自软款温柔边上一拜辞别。
你我携手数载,望落日熔金,暮云烟浓。今一齐坠入深渊,狼狈不堪,仍心怀月白风清,不具半分碎瓦之困顿。也好,便当做是迸碎于春泥小池中,细嗅水间泛着的那一朵徐徐绽开的青荷。
一旁的衙役小哥看呆了,像只□□窥见天人相一般戞戞然不相入。他目不转睛有如置之无地,虚张着嘴满心的自惭形秽,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方致远嗤笑一声,横眉瞪了他一眼,说:「怎么?没娶过亲啊?」
牢非牢,狱非狱,东风卷晦霁。
算作夫妻对拜。
作者有话要说:
就不翻译了,这段翻译会变味,不能对不起阿关。
第72章 章七十
世俗桎梏之下,凡庸麻痹其间,沉溺而不自知,以无为,以顺势而为歌颂太平。
亦有半寐之人,萍水偶逢金芒,幡然惊醒,经炙火百炼而不动其心。
争奈凡人轻狂?以蜉蝣之躯,举浮萍之轻,望流水高山,效士死知己。
方致远登城楼而望远,有司马青衫之悲,惟关雨霂能知之。
关雨霂对月明而生惧,有花落芝焚之痛,惟方致远能知之。
方:「我本孑然一身。」
关:「我原不知归处。」
方:「我自瓮牖桑枢中来,当庸庸碌碌。」
关:「我往平淡红尘里去,该没于深宅。」
方:「而后海沸江翻,我断发作男儿,指天誓日为兄长。」
关:「而后劲风骤雨,我决议上京来,焦心竭虑只为君。」
方:「苏式大幕遮,你我二人生于梁,却不容于梁,不属于梁。」
方:「此生唯你。」
关:「卫你。」
方:「为你。」
关:「漫漫长路。」
方:「吾与子归。」
作者有话要说:
借用两个梗:
柳宗元『韩文公登华而哭,有悲丝泣岐之意,惟沈颜能知之。』
范仲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