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要不要跟爸去菜市场?”老高坐在小板凳上换鞋,大葱守在门口蓄势待发。
杨过正忙着和郭襄妹妹交换青蜂针,我也没空抬头:“不是今早才去过?”
“今晚餐桌上没荤的,得买半斤卤rou,添点油水。”
我放下,诧异问道:“卤rou今早逛市场的时候就买好了,你自己专门去人家摊上挑的猪尾和舌头。”
老高手按在门把上,顿住:“是么……瞧我这记性……”然后他不再说话,沉默地将开了一条缝的门合上,大葱尾巴拉拢下来,用鼻子顶了顶老高的小腿。
“爸,您要不喝点脑白金?”
“你咋不直接建议我盘两个核桃活络下脑子。”老高一向对那种吹嘘过头的保健品嗤之以鼻。
“盘那玩意儿有啥用,还不如拿去吃。”我说。
“脑白金就有用啦?”他反问。
我哼一声,不再理他,继续看郭襄把还没捂热乎的青蜂针随随便便的拿去许愿。
这时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三两下,我直觉是四眼,忙从沙发上蹦起:“我来开!”
说完已经晚了,老高还没从门口走远,顺手打开门,果不其然,防盗门外的那张脸就是四眼。
都是上下楼邻居,没说过话但也碰过面,老高略微诧异一瞬便和气说道:“来找高亦吗?”
“嗯。”四眼点点头,“叔叔好。”
我挤过去插话:“咋来这么早,”回头朝老高说,“我出门啦。”
“不请人家进来坐坐?”老高问。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我忙不得换鞋,门没打开全就滑了出去,顺脚把大葱也扒回去,眼疾手快地关上门,揽着四眼肩膀往楼上带。
到老高看不见的地方,我放开他:“来这么早干什么?”
他把怀里的本子递给我:“写完了,给你。”
我没接过来,抱臂打量他,问:“你倒怪有意思,再次抬起头,才发觉窗户外头的天已是红彤彤一片,铁锅炒菜的咣当声和油烟一同飘入房间,啪地把书合上,转头问四眼:“没别的吗?”
他掏出《知音》递过来:“没有了,我只买了两本。”
“第一次见你买杂志。”以前一起去书店,只见过他买教辅资料。
“火车站报刊亭买的,怕路上无聊。”
“什么时候,”我翻看杂志出版日期,本月第一周,“我怎么没见你买?”
“那时你去上厕所了。”
“噢,”我翻两页,合上书,“啥玩意啊这是,买《意林》都比这强。”
“我很少看杂志,不清楚哪些比较好看。”他解释。
“这类杂志,就算你贴屁股上我都一眼不带瞟的。”我将书还给他,吐槽道,“买什么不好,偏偏买这种酸了吧唧的书。”
“老师推荐的,对写作和理解很有帮助。高中课程很难,细碎的需要串联的知识点很多,稍微放松就容易跟不上,语文已经是最轻松的了。”四眼一本正经道,“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平时上课不认真,考试前才突击复习。”
我翻身滚进床的最里边靠墙处,头埋进枕头,捂着不存在的紧箍咒:“师傅别念了别念了!我还小!我才初中毕业,我要快乐暑假!”
“就要念,”床侧棉絮垫凹陷下去,他跪在我身侧,将枕头抽走,“你再不用心,是很难考上好大学的。”
我无所谓:“随便,考不上就算了,专科三本也凑合。”
他躺在我身边,扭过头来,轻声道:“你不想和我考一个大学么?”
我沉默一瞬,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大学仿佛离我还很远,在此之前我从未认真预想过:“那也要考得上。”
“试试吧,”他说,“你看,你连市里最好的高中都能考进。”
我补充:“吊车尾进的。”我的模拟考成绩不算差,进普通高中绰绰有余,但四眼硬是每天坚持抽时间给我补习刷题划重点,在最后三个月的努力中,生拉硬拽地将我拉进了市重点。
他很轻地拽一下我的手,很快又收了回去:“试试吧,高亦。”
“我不想和你分开。”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心里腾然升起恐慌,那种感觉,像是放学前一刻,你坐在教室里,胸口不明缘由的窒息,体表感到闷热,于是你抬头看向窗外,天空中覆满了厚重的乌云,太阳被完全遮盖,你却能轻易看见远处那微小的屋脊,世界暗沉得好似末日来临,那是台风的前兆,不幸的是,你没有带伞。
你即将面对暴雨、飓风、积水的道路、慌乱的人群与车流,你可以选择长久的困在教室里,你能做的只有忍受饥饿、困乏与等待。
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只不过是我的邻居兼同校同学,躺在一张床上对我说不想和我分开。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当然……也不想。”
我转过来,避开他的眼睛,视线盯住他流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