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生得漂漂亮亮的,脸蛋滑滑的,眼睛亮亮的,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还有种漫不经心的勾人,顾青瞧着她鬓边那只玉步摇,珠子晃得轻轻的,叫人想碰一碰,把它荡起来:“妆奁里那么多首饰,怎么只戴一支?”
季卿语微微抬头,只看到他的下巴,便收回了目光:“穿戴素净便好,月满则亏。”
“长得这般好看,穿金戴银才显贵气,你进门第一日就这般穷酸,给人瞧见,像我委屈了你似的。”
季卿语不知道话还能这般说,又像夸人,又像骂人的,她提了口气,颇有耐心地解释:“贵气这般东西,不看锦衣玉食、钗配环饰,一如宰辅王相,名满南梁依旧素袍待人,山肴野蔌,可通身贵气,谁能视而不见?”
“王首辅位高权重,所见之人多是为了巴结他,哪有不曲意逢迎的道理?只怕他蓬头垢面、‘虱处裈中’,也没人敢说他不贵气。”
季卿语没想到他还有几分辩才,又道:“贵气在身心,不在身。”
“藏在心里旁人如何见?”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素来养在心间,哪有到处宣扬的道理,季卿语有些累了,只觉得与他说不明白,偃旗息鼓:“……我喜欢这样。”
顾青一噎,走了两步,快快道:“……那随你。”
说着话,两人进了松鹤堂,此处是顾青祖母的院子,倒是离他们清鹭院不远。
甫从院门进去,就瞧见已经有人在了——那人一副管家打扮,个头不高,头发打理得仔细,一身黄缎长衫,衬得肤色黑黝,远远看见他们,还没说话便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模样看着不甚干练,还有些没规矩,但颇为和气。
顾青微微颔首,还未说什么话,廊庑边又看到三道身影有说有笑地走来,一位粉衣少女,一位紫衫妇人。
能在这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两位的身份定是不凡,但季卿语的第一眼却没怎么看她们,只因她在见到顾祖母的第一面时就愣住了——那是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脊背微驼,脚步慢慢,面上的褶皱里甚至能看到岁月沧桑,和她那从前红光满面、Jing神矍铄的祖母全然不同……
顾青说:“这就是我阿nai。”
季卿语迎了上去:“孙媳给祖母请安。”
顾阿nai一双眼睛弯了起来,明明这么瘦弱的人,眼睛却很亮,看着她就笑:“阿青这媳妇也太好看了些。”
旁边的紫衫妇人开口附和:“刚到宜州便听人说了,季家的二姑娘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美人,今日可算见着了。”
季卿语这才分了眼神给她们。
她先看了那妇人,只见这人收拾得体面,钗环耳饰一样不少,面上敷粉,还熏了香,就是这味道不太好闻,衣衫料子选得极好,虽然颜色有些不合适,但做工Jing致,款式新颖,瞧着不像嬷嬷;再看那少女,模样就年轻了许多,虽然不大会打扮。这两人能进老太太的院子,自然身份不一般,为此,季卿语偷瞧了顾青一眼,大有几分询问的意思。
正巧顾青也在看她,模样正直。
可越正直,越显欲盖弥彰,季卿语想着果然,这般年岁,身边不可能干净的,就是不知这人到底是妾室还是通房了,妾室的话,就算不知规矩,也不该带到堂前,通房丫鬟的话……
“这是我舅娘。”
“……”
“这是表妹。”
“……”表妹也就比通房好一些些,季卿语想。
双方见了礼,便一齐往正堂里去。
季卿语主动上前扶住顾祖母的手,却在扶住她手的那一刻愣住了,这一愣,她又忍不住抬头去看顾青。
尚在家中时,王氏告诉季卿语:“顾家人丁稀落,就他一个独子,后宅也清净,妯娌是没有的,他家做主的就是他祖母,顾青很听顾祖母的话,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成亲,就是因为顾家祖母说了想抱孙子。”
季卿语当时不太明白,为何顾祖母一句想抱孙子,二十五六都未娶亲的顾青便点了头,今日见到人,却一切不言自明——顾祖母的手腕骨很小,皮肤松弛,皱巴巴地贴在骨上,像只是包着一层皮。季卿语替人诊过脉,却也从未握过这样的手,没有一点生气,温度都很少,教人只敢扶着,连攥紧都不敢。
十年离家再回首,满身功勋,耀祖光宗,可当初亲他疼他的祖母却年老成了这般模样,是谁不孝?
季卿语蓦然想起顾青背着顾祖母上山祈福的事,一路进来都有些怔然,以至于没发现位置上的不对,上头坐的是顾nainai,她挨着顾青站着,再过去是舅娘,表妹站着,而坐在舅娘旁边的,竟是门口瞧见的那个,管家……
顾青适时开口:“这是舅舅。”
季卿语也是到这时才开始诧异,顾青衣锦还乡,扶持家里自是理所当然,但扶持的人竟是娘家一脉的亲戚,闻所未闻。
季卿语敛去神思,开口叫人:“舅舅。”
“诶诶。”黎阿栓笑得嘴都咧开了。他早听说自家外甥要娶个天仙般的姑娘,昨日拜堂,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