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奇怪了,按理说,三亲六眷的事,只道这人好不好相与,难说到好与不好的程度,季卿语抬起眉眼,眼尾透着一点懒:“怎么说?”
“依奴婢看,如今是黎夫人在照顾老夫人起居,按理,顾家到宜州也有半年了,老夫人虽然从前住在乡下,可条件再差,养了半年也该有起色了,可夫人今日也瞧见了,老夫人那气色,那是比走街串巷、担篮卖菜的嬷嬷还要差……”菱书越说声音越小,透出点小心翼翼来,“而且黎夫人和黎表妹的衣裳料子,可不要比老夫人的好太多,老夫人的衣裳看着鲜亮,但料子却一般,黎夫人怕不是见老夫人和姑爷不懂这些,诓骗他们……”
闻言,季卿语睨了菱书一眼,菱书缄了口,不再说了。
树影西移,黄昏狭斜。
季卿语一下午无事可做,躺在美人榻上任菱书按腰,这一按,昏昏沉沉地睡了半日,再醒来,已见昏阳入户。
她恍惚起身,周遭静悄悄的,许久没偷懒了,又许是因为昨夜太累,以至于蓦然醒来时,脑子都是懵的,她坐着醒神半刻,才发现有人在门口瞧她。
一转头,顾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
“吃饭了。”他叫她。
一下午没见,季卿语也没过问顾青去了哪儿,现下见着他,就想谢了他今日的解围。
她在顾青对面坐下,正想开口,却被面前摆的一只小碗引去了注意力,其实不过是个瓷碗,白白净净的没个花样,也没什么值得看的,但就是比起早上用的那个小了许多,和她未出嫁时,在家惯用的一样……
季卿语瞥了顾青一眼,见他用的还是早上的大碗,又想起那半碗剩饭来,这人虽然长得凶,块头大,也没读过什么书,但心思却细,她合起手,刚想开口谢他的好意,顾青风残云卷的吃饭声便传到了耳边。
腮颊鼓动,大吃大嚼,啮骨流歠,狼吞虎咽,当真是好不痛快。
“……”
“你怎么不吃?”顾青嘴里还咬着饭,含含糊糊地说,“再不吃,我就要吃完了。”
“……”
季卿语不忍扶额,见他说着话,还挑了块大肥rou放进她碗里,动作利落,行云流水,以至于让季卿语想不起要说的话,只能盯着碗里那块肥瘦相间的扣rou发神。
“盐菜扣rou,厨房今日特意做的。”
季卿语额角突突地跳,她从来不吃肥rou,如何是张不开这个嘴的,可她不吃,顾青就边吃饭边拿眼睛看她。
“怎么不吃?”
季卿语端起碗,转移话题:“共食不饱,毋抟饭,毋流歌,毋咤食……”
顾青筷子不停,头也没抬地就问:“什么意思?”
季卿语一噎:“……用膳需得细嚼慢咽。”
“吃个饭而已,穷讲究什么?”
顾青面相有些凶,没有表情时,看着就是臭脸,季卿语不懂,疑心他是不喜欢被人念规矩,温声又道:“……吃太快,对身体不好。”
顾青睨了她一眼,放下碗,歇了歇,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起菜来:“从前在军营里,吃饭都是一群人围着一口锅,盖子一揭,七手八脚地就得抢起来,手要是慢了,晚上就得饿肚子。”
“可如今又不是在军营,也没人同你抢。”
顾青笑了:“要人人都跟你似的,我当然不用抢,不抢就罢,怕是还得让着你点,你吃饭跟吃猫食似的,吃了不如不吃。”
有些人就是天生有这种本事,一句话直接把季卿语心头存的那点谢意给说没了。
吃猫食……季卿语还从没被人这般说过,下意识就瞪了顾青一眼,瞪完又觉得失礼,不想同他说话。
顾青直得一根筋,没看出季卿语不高兴了,还劝她:“多吃点。”
季卿语懒得再说,今日这“谢”字无论如何是开不了口了。顾青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如今就他们两个在,季卿语食不言,又不能不应他,那便索性说一说正事:“如今祖母可是舅娘在照顾起居?”
顾青原也想告诉她这事的:“我十五岁从军时,家里就剩阿nai了,没办法,只能送到舅舅家,请他们照顾。”
季卿语了然,十年看顾之恩,不还便是不孝不义,顾青对黎家的态度可想而知,既然如此,下人那事便不能直说,季卿语换了话口:“过两日回门,妾身想从家中再带几个丫鬟嬷嬷过来,院里杂事多,菱书和菱角忙不过来,吃茶都不方便。”
她刚进门,贸然插手家务事,未免显得太心急,也容易闹得两边不愉快,倒不如先赖自己娇贵。
季卿语说得自在,心里却担心顾青不答应,虽然顾祖母说顾青会疼人,可在季卿语看来,那不过是长辈对自家晚辈的偏心,曾祖也常说她的诗文写得比国子监伴读们好,可季卿语不傻,她那打油诗连韵脚都没押上,所以旁人怎么说,信不得真,顾青心里怎么想,季卿语猜不出。
她鲜接触这样的人,一脸凶相让人看不透他半点心思,季卿语心里盘算着解释,却见顾青忽然站了起来,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