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秋意正浓,此时的京城终于收了炎热,金风传来丹桂香,今夕正是宫宴之期。
贺君旭收拾妥当后,在出门前先去了贺茹意的院子里。
好歹也在礼部待过几个月,贺君旭跟着那群老油条见识了不少人情世故。
他自幼丧母,小时候祖母和姑姑都照养过他,可最终能和他入宫享天lun之乐的人,却是担了个“母亲”虚名的楚颐。贺君旭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姑姑又素日和那象蛇不对头,还不知得多生气。
贺茹意坐在房里,算盘哒哒打得响亮。抬头见了贺君旭,笑道:“君儿来了?”
她上下打量他,眉眼间既欣慰又羡艳,对儿媳道:“我侄儿真是越来越英华夺目了。”
儿媳裴氏低头撇了撇嘴,心想这是凶残夺目才差不多,她还是喜欢自家夫君那种谦谦君子的模样!
下一刻,她余光看见贺君旭手上的礼品,好奇道:“小叔,这是你入宫赴宴的赠礼吗?”
贺君旭将礼盒放在贺茹意房中的桌上:“是送给你们的。”
看着贺茹意和裴氏两脸吃惊的模样,贺君旭摸了摸鼻子,“我幼时受姑姑养育,如今有了点出息,报答您是应该的。”
这二人看起来好像压根没有为楚颐能进宫赴宴之事而怨怒,这是他来之前没料到的。约莫姑姑的心胸还是很广阔的,这么说来,还是他小人之心了。
贺茹意自然没有贺君旭想象中那般心宽体胖,楚颐能进宫的事刚传出,她便一拳锤凹了一张老木凳。只是她最近太忙了,要入宫赴宴的贵妇人都挖空了心思要争奇斗艳,她刚从楚颐兄长处买下的馥骨枝所制成的妫翠首饰被人争抢着要,她一时要看着染坊将馥骨枝的花汁染成翠羽,一时要看着珠钗匠人将翠羽打造成妫翠首饰,一时还要和要买首饰的贵妇人们打交道,忙得不可开交,她的怒火和怨气没半天便被遗忘在角落里了。
而且,这妫翠生意才做了一个月不到,便已赚下了五千两,实在是人逢喜事Jing神爽,如今贺茹意见人三分笑,就是喝白开水,也觉着那水甜滋滋的。
暂且让那象蛇得意一会儿也无妨,很快她便要做出辉煌的成绩,进而名正言顺地长期握住管家大权了。
贺君旭出了姑姑的院子,走到正门处,便见楚颐父子二人徐徐而至。
虽然象蛇常被视为异类,但当今圣上从前曾封过一名象蛇妃子,因此相应的礼制都十分齐全。礼制规定,在正式场合中,象蛇郎君作男子打扮,但需耳戴女子耳坠,象蛇娘子作女子装扮,但需头束男子发冠,以此昭示其雌雄兼具的身份。
楚颐今日穿了一身雅致讲究的靛色绣金衣袍,那袍子宽大飘逸,偏偏腰间却紧紧束起,勾勒出水蛇一般的腰肢。他今日将一头墨发高高地束进了发冠中,用玉簪系住,一丝碎发也不留,这打扮明明是庄严持重的,却反倒让人目光无法忽略地聚焦于他耳垂上那串珠翠摇曳的耳饰。
贺君旭看了一眼,目光便幽暗起来。
这象蛇,天生就是来勾引人的。
怀儿亦步亦趋地跟在楚颐身后,见了贺君旭便乖乖地行礼问候:“长兄好。”
怀儿耳朵上亦戴着一串贝壳和浅色水玉制成的耳坠,走起路来叮铃作响,实在是天真可爱。
贺君旭不禁露出些笑意:“怀儿好。”
楚颐瞥他一眼,扔下一句话便径自上了轿:“怀儿,今晚你跟着你长兄。”
怀儿巴巴地看着楚颐的背影,脸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黯然失望。今天爹爹自从梳洗完之后便一直离他远远的,也不让他牵手,也不让他靠近。
贺君旭皱了皱眉,弯腰将怀儿一把抱起:“别管他,大哥带你进宫玩儿。”
红日西坠,霞光万里,三人乘轿从正门出府,抵达皇宫时正值华灯初上。宴席设在启和殿,如今尚未开始,受邀的文官武将、王侯贵胄都携着家眷在殿外的宫道庭院中等着。
怀儿第一次进宫,又紧张又好奇,很快将方才的难过忘记了。入宫后不许再骑马乘轿,贺君旭怕他走得累,便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托着走。怀儿坐在高高的长兄肩上,将那美轮美奂的皇宫看得真切:挂着莲花宫灯的琼楼玉宇,尽态极妍的奇花异草,简直比他做梦梦见的仙宫还漂亮。
“爹,我也要骑高高!”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骄蛮的小孩声音,贺君旭转身,便看见了白小公爷、裴小侯爷,还有右手携着妻子左手牵着孩子的严燚,方才那声音正是他的儿子严金祁发出的。
“骑你个头,自己多重心里没数吗?”严燚低头训斥了一句,方笑着向贺君旭打招呼。
见了在学堂的小书友,怀儿有些不好意思了,在贺君旭耳边小声道:“长兄,我还是自己走吧……”
严夫人带着两个小孩一同去池塘看锦鲤了,白小公爷这才走近了挤兑贺君旭:“靖和,你够会宠小孩的啊,喜欢孩子怎么不赶紧娶妻生一个?”
贺君旭:“滚。”
这些人一个两个的,能不能别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