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允是在一个月后醒来的,醒来时嘴里叫着绥毅的名字。
“西松,里醒啦~(师兄,你醒啦)”他三岁的小师弟从板凳上跳起来飞扑到他身上,手里的纸笔一股脑的摊在床上,还未等完颜允说话,他又一溜烟儿的跑出去,大嗓门格外响亮,“我去叫西父~~~”
完颜允无奈的收回欲叫住他的手,转而试了试自己的内力,已经完全恢复,经脉也没有异常,不出意料蛊毒已经解了。
环顾四周,靠窗的宽大书桌,上面摆放着几摞翻旧的兵书,正对着书桌的立体地形图上,大邑和单漠的旗帜剑拔弩张。房子最中间是一张红木圆桌,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六个茶杯,中间的茶壶是天鹅般的形状。床头挂着一把Jing致的配剑,床边放着个小板凳。
这是他的房间。
这是单漠。
完颜允坐起身,慢慢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他在晋王府看到熊熊火光中倒下的人,本打算殊死一搏,可悠扬的笛声拉回了他的神志,将他所有的思绪全部引到了战斗中。
几乎是凭着本能一路厮杀,从大邑京都到单漠王城,他率领单漠暗兵和北戎旧部占据了王宫,单漠王带领一众妻妾和儿子仓皇逃窜,所有事情如期前进。
在最后高举剑刃宣告一统单漠十六部的时候,他的身体被消耗到极限,终于脱力失去了意识。
这是流沙蛊的特性,最大程度的给予力量,也会最大程度的掏空元气,他如今能恢复如初,师父应该费了不少功夫。
蛰伏多年一朝翻身,接下来便是清除余党励Jing图治,可……
完颜允覆上自己的胸口,这处的钝痛让他难以呼吸。
不消一会儿,一群人涌了进来,并不算大的屋子瞬间被挤满了,rou嘟嘟的小师弟跟在大人屁股后面嗷嗷叫着要跟大师兄说话。
只见一位身穿紫色衣袍,身姿挺拔烨然若神人的男子略有些烦躁捏住他的两片嘴唇:“不许叫。”
小家伙不开心得扭屁股要拯救自己的小嘟嘟唇,门外就传来一道温柔的呼唤:“煦儿,你最爱吃的玫瑰酥。”
小家伙瞬间眼睛亮了,掰开男人的手就欢快跑出去,边跑边告状:“西凉(师娘),西父又欺负我。”
叽叽喳喳的小吃货走了,房间才又安静下来,身穿紫袍的男人走上前,号了号脉,又看了看完颜允的脸色,点点头:“恢复得不错。”
“谢师父。”完颜允向来对他很尊重。
“身体没问题。”紫袍男子正如他所展现的那般冷峻,“那就谈谈惩罚。”即使对大病初愈的徒弟,他也毫不留情:“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没有按照计划行事,让师父劳心。”
“我气得是这个吗?”
两个都是聪明人,却都默契的不明说,紫袍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冷冷的丢下一句:“下不为例。”
他说完就走,像是已经料想到这个徒弟不会乖乖听话,因此不给任何反驳的机会。
完颜允的坚持还没说出口,那人已经出了房门,他只能将目光移至宋翎身上。
多日不见,宋翎一点没变样儿,背后的长枪更显英姿飒爽,脸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练功时听到他转醒就立刻赶来了。
“知道你想问什么。”宋翎抱着长枪倚着窗,“我不知道。”
看似矛盾的两句话,实际上早已将所有话揉在其中,完颜允失望,却又没有特别失望,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别以为现在平静就大获全胜了,你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
说完,宋翎也觉得自己这态度有些残忍, 自觉出去将热腾腾的玫瑰酥端进来,顺带跟进来一条小尾巴。
“煦儿,你在这里陪师兄。”宋翎难得温柔的摸摸小孩儿的头,再转向完颜允,眼底划过一抹无奈,“你先养好身体,明天开始我会安排所有事宜。”
“多谢。”
完颜允仍在失神,开口闭口完全是机械的动作,用木偶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脸上暖呼呼的触感他才抬眼看去,只见煦儿正撑着小身子,那软软的小手在他脸上一下没一下的抹着。
迎上他的眼神,小孩儿撇着小眉毛,小声安慰:“西松,不哭。”
完颜允这才发觉自己红了眼眶,闪躲之余看到了床上一摞纸,上面工工整整的写满了“正”字,只一眼便看出是煦儿的字迹。
他不愿再孩子面前展露自己的悲伤,指着那些正字问他:“煦儿这是在练字?”
可小孩子的心思远比大人想象的要细致许多,软乎乎的煦儿挪着小屁股挤上床和他靠在一起,仰着小脑袋问他:“西松,你四不四很喜欢累个叫绥毅的楞?”
完颜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欲盖弥彰是如何多此一举,失笑道:“煦儿怎么知道?”
小家伙拿过那一摞纸,手指一下下的描摹正字的笔画:“西松昏迷,每叫一森,煦儿就写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