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漠内乱,北戎重振,单漠王带一众姬妾仓皇逃窜。
单漠最不受宠的王子完颜允发起的致命反扑成为时下京都最津津乐道的话题,所有人都在等他们王上的反应。
要知道,那单漠王子可是以质子的身份被囚禁在王宫中,竟然能在守备森严的皇城脱逃,还偏偏挑了大邑最重要的祭天大典当天,这无异于甩了大邑一个响亮的巴掌。
如今单漠北戎刚刚经历一场厮杀,正是元气大伤之时,也是大邑施以惩戒的最好时机。
可凌瑄非但没有清算单漠的账,反而先拿自己的亲弟弟开刀。
凌霄殿外,凌琛跪在烈日下,脸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迟迟没等来皇帝的命令。
祭天大典上,他非但没有按时出席,还守备不力,导致皇帝身陷险情,重罪压身,这位桀骜大胆的晋王第一次颓败的垂下头。
掌事公公李立看着外面酷暑烈阳,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开了口:“皇上,晋王已经跪了十个时辰了。”
凌瑄批着折子,头也不抬:“那你替他?”显然还生气。
李立在他身边多年,深知他的个性,若真去替凌琛受过,恐怕只会更让皇帝生气,到时再安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他们是彻底不用活了。
伴君如伴虎,李立能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能替王爷受过是天大的恩赐,只是……”他小心翼翼看着凌瑄的脸色,“赏罚分明固然好,恩威并施也不可缺啊。”
凌瑄抬头看他,随手合上一份奏折,搁笔:“派轿撵送晋王回府。”
凌琛跪了十多个时辰,站都站不稳,看着眼前等候的轿撵,再看看扶着自己的李立,轻声道:“多谢。”
纵使他背地里如何杀害忠良,明面上却格外周到,无论是身居高位的官员还是身份卑微的宫人,他都平易相待。
而这也是凌琛野心昭昭却依旧安然无恙的重要原因之一。
李立受之惶恐,更俯下身子,道:“哪是老奴的功劳,是皇上舍不得。”
“哦?”凌琛却不以为然,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他几乎是咬着牙根冒出几个字,“如此甚好。”
长跪谢罪之后,凌瑄又下令晋王罚俸一年,禁足六月。
这两兄弟勉强维持的岌岌可危的和谐终究被打破,更别说凌琛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如今受了这样的屈辱,怎么肯善罢甘休?
朝堂上的气氛因为凌琛的禁足变得更加紧张,那人分明不在,却比在更具危险性。
相较之下,皇帝就显得轻松许多,朝堂上径自揭过祭天大典不谈,论起了对单漠的举措。
其实早在事情刚发生时,就有不少大臣上奏折,主战派和主和派争论不休,后来看到凌瑄先罚了凌琛,这才消停下来。
如今凌瑄主动在上朝时提起,那些大臣也知道皇上的意思,再次就主战主和的问题争论不休。
可堂上不提,不代表私下不想,不少人都暗中窥探着凌琛的动静,想着这人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反咬一口呢。
等了一个多月,凌琛也没什么异常,天天在王府里喝喝茶下下棋,与世无争的样子让人惊掉下巴。
就连躲在暗处的宋禹都小声的跟晨阳念叨:“主上这优哉游哉的样子比平日里Yin险诡谲的面貌还要惊悚,老大这一走把主上的魂儿也勾走了。”说到这儿,宋禹抽抽鼻子,“晨阳,我想老大了。”
晨阳没有说话,但毫无疑问,他也想起了那天看到的一切。
王府走水,青天白日他们不能出现在人前,可着火的地方是绥毅的房间,晨阳稍作伪装便混迹在救火的人群中,当时横梁倒下的时候,他就站在不远处,目睹了整个过程。
一道身影快得像是闪电冲进了火场里,无数人惊慌地叫出了声,等晨阳反应过来,凌琛已经消失在熊熊大火中。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出了凌琛,以及一具烧焦的尸体。
蜂影不配拥有名姓,即使死去也不能有属于自己的牌位,当晚,他们所有人聚集在城郊树林后的小溪旁,为绥毅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葬礼。
蜡烛纸钱烧过,变成灰烬,一阵风吹过,不留一丝痕迹。
可晨阳知道,绥毅并没有随风消逝,他仍旧活在这些人的记忆里,尤其是那位看起来冷酷无情的主上。
是夜,青山拿着酒壶来找晨阳,兄弟之间不消多说都在酒里。
“主上又去了那间屋子。”他说的正是被烧毁的绥毅的房子。
禁足期间,凌琛派人找了工匠前来修缮烧毁的地方,却独独避开绥毅的那间,每每到深夜,他便会独自去那里。
他们几个轮流值夜,对此,晨阳也是知道的。
正因知道,才无话可说。
“阿流呢?”酒喝半壶,晨阳问。
“自请任务监视官员。”青山灌了一大口,默契的转了话题,“咱们几个走到今天不容易,少了谁都不是个滋味儿,你别看他不会说话,心思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