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游千云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人了。想到昨晚的梦,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左辞风,现下没见到对方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游千云躺在床上,感觉意识清醒了许多,烧应该退了,只是浑身上下有些乏力。身上的伤昨日已经处理过,虽未伤及筋骨,林子尧还是让他卧床休息一段时间。说这话的时候,高奕就在边上,当下便向万知府借了个侍女照顾他的起居。
在床上躺了会儿,积攒了些许力气,游千云才唤侍女小翠来伺候他洗漱。当他用完早饭,林子尧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子尧,你来了。”游千云微笑地看着林子尧,却见他行色匆忙,脸色也不大好看,不由得担心起来。
“怎么了?”
林子尧将药箱放到一旁的地上,轻声说了句:“没什么事。”随后便坐在床边拉过游千云的手把起脉来。
见林子尧低头垂眼,不敢看自己,游千云的心霎时沉了下来。他用正被把脉的手反握住对方,柔声说:“说吧。”
见瞒不过去,林子尧嘴唇嗫嚅了好一会儿,才说:“昨晚岳儿又发病了,状况不太好。不过今晨已经缓过来了。”他抬头看向游千云,布满红血丝眼睛泛起shi意,听了一会儿才说:“真的没事了。我……我就是,有点后怕……”说罢,似是想起昨晚的艰险,又不自觉地低下头想平复情绪。
闻言,游千云的心止不住地揪了起来。
岳儿是游千云的孩子,本名游铭岳。当年游千云身中噬心蛊却怀上了孩子,幸而在王府时,受古代医术启发,想到怀上的这个孩子或许能助他除掉噬心蛊。
噬心蛊有一邪门之处,便是在本体虚弱将死之时,出于求生本能,蛊虫会在本体内四处窜行寻找破体之法。时间长了未寻着出口,便会释出毒针,破体而出。只是这毒针,终其一生只能释放一次。
毒针上的剧毒霸道,哪怕本体原来没有死,在毒素蔓延全身后,也会即刻暴毙。蛊虫破体而出后,会寻找最近的活体继续寄生。若是新活体有伤,散发出的血腥味会进一步吸引蛊虫。
此处游千云想到的法子,便是趁生产后身体虚弱且带流血伤口,在生下孩子后便喝下能激发蛊虫活跃的药引。生产的伤口一直没有止血,加上蛊虫窜行造成的剧痛,失血过多后身体开始发起冷来。这时,蛊虫便以为本体将死,迫切地四处寻找出路。
顺着血ye流出的方向,蛊虫很快便会寻得出口,也不会释出毒针。等蛊虫从伤口处慢慢爬出来,闻到一旁早早准备好被绑起来、腿还流血的公鸡,便会迅速钻入公鸡体内。等他发现上当受骗,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由于林子尧比游千云先生产,用这个法子顺利地除掉了身上的蛊虫,体内残留的余毒,调理些日子便也清了。至于他生下的孩子,也只沾染了些许毒素,小心地喂了几个月的药粉,已无大碍。
有了这般成功的例子,等游千云生产时,众人也理所应当地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
却不成想,和从小研行药理、尝遍百草的林子尧不同,游千云从小沾染各色毒物,抗毒性不同于常人,常年受其滋养的蛊虫毒性自然更加霸道。虽然成功除掉了蛊虫,生下的孩子却满身紫红,明显中毒不浅。
经过两年多的小心调养,孩子的命是保住了,却身体虚弱,时常发病。
有多少个日夜,他是这样守着发病虚弱的岳儿度过的。前些时日,见岳儿情况稳定,又恰逢隔壁县水灾,许多灾民流落街头。他和林子尧商量后,决定每日交替在药铺中出诊,留一个人在庄中照顾两个孩子。想不到才几日,左辞风便闻风而来,还将自己禁锢在此处。
“真的都好了吗?”压抑住想夺门而出的冲动,游千云伸手抓着林子尧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林子尧用另一手覆在游千云的手上,安抚道:“一大早就醒了,让他喝了些米糊和药水,已经好多了。我出门的时候,见他在床上无聊,就喊婉意给他念故事听,听得可入迷了。”
听毕,游千云才稍稍放下心来。
“有闹着找我吗?”想到岳儿平时那般黏着自己,游千云又担心起来。
林子尧点了点头,说:“前两日闹得厉害,跟他解释了几遍说跟故事里的大侠一样,去救助灾民了,才开心了些。”
游铭岳从小病弱,许多时光都是在床上过的,游千云便时常给他讲故事。才两岁多的年纪,话都说不完整,配上游千云夸张的肢体动作,倒也懵懵懂懂听进去了几分。这其中,尤其崇拜故事里的大侠,每次一听到大侠二字,就眼神放光。
即便如此,游千云还是不放心,又抓着林子尧仔细地交代了好些细节。
正说着,却瞥见门口映出一个人影,游千云连忙岔开话题。
“你这般每日奔波,身体可还好?”
方才还滔滔不绝交代育儿细节,怎么话锋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来了?林子尧有些错愕,又想起自己来此处的目的,连忙说:“我好着呢。倒是你,这一身的伤还要养好些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