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九年,马宏记得入伍那天很热,热到有三四个战友中暑,人群中不乏几个幸灾乐祸的笑声。马宏被派去很多地方驻守,最远的是新疆,就是在那里,他认识了赵小军。
一六年,马宏退伍了。他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迷彩背包,和装满洗漱用品和衣架的红色塑料桶,去了很多地方打工。他犹如陆地上的鲁滨逊,在一座座像孤岛的城市中,没有帆船得四处漂流。马宏也有属于他的“星期五”,他时常写信,寄到监狱去,向赵小军诉说许多心事。
马宏的第一份工作是修车的。他能得到这份工作,不过是他在流浪的时候,坐在别人的档口门前睡觉,不凑巧被老板发现,然后看他可怜,便好心收留了。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马宏因忍受不了同事的性sao扰,无奈选择辞职。
在离开的前一夜,马宏专门下厨请老板吃饭。那天晚上,白酒配上一首闽南歌,老板像个说书人,语气不快不慢地说着往事,间中的,还会跟着唱几句《爱拼才会赢》的歌词。
八年过去了,老板的电话已为空号,是生是死,是好是坏,无从得知。每当马宏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时候,他就会拿出老板送的那部DVD机,播上一首《爱拼才会赢》。
卧房里,马宏收拾着东西,低声哼着歌曲,没有发现门口的黄秀娟。黄秀娟悄悄地观赏卧房墙上的照片,上面大大小小全是马宏的生活照。拍照的人是谁,可想而知。床头上方正中间的,不是他们的结婚照,是傅琰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和马宏穿军装的退伍照。
黄秀娟作为母亲,好似从未怎么关注过马宏。也许在某个时刻,黄秀娟曾注意到马宏眼底的失落,但她选择忽略,因为她要把爱分给命不久矣的小女儿身上。她压住鼻腔里的酸苦,把视线放到坐在墙角的玩偶熊身上,忽然开口问道。
“那个熊是小琰送的吗?”
马宏听到声音,便扭头答道。
“嗯,他总是喜欢送些奇怪的东西。”
“他肯为你花心思,东西怎么样都没关系。”
黄秀娟来到马宏身边,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信件,立刻就想到他在监狱的兄弟。
“那个你常常说的赵小军,他还要在里面呆多久啊?”
“年底就出来。”
“那你要多帮帮他,人家以前没有少帮你,你不能忘本。”
“我不会的。我打算给他找一份工作,或是让他在店里做厨师。”
黄秀娟看一圈房子,似乎觉得有种熟悉感。等看到床头柜时,她不禁诧异地问道。
“这房子怎么和你之前住的一样啊?”
“傅琰找人定做的,说是陌生坏境,怕我睡不好,就花了点钱,弄得和以前差不多。”
基本上像是床、床垫、衣柜、床头柜、地板、墙壁、窗帘、颜色和摆放位置基本不变,家私从旧的变新的,房子空间变得更大了。黄秀娟想起先前参观小孩的卧房,摇头叹道。
“还是小琰细心,他连小孩的房间都弄得好好的,那张床软扑扑的。”
马宏小时候没有自己的床,从出生开始,他就和黄秀娟睡在一张大床上。后来马宏懂事了,妹妹也出生了,他就睡到地上,一张床板垫上一块老棉被和一条毛毯。有时候冬天冷到打牙颤,他就睁开眼,看着床上熟睡的母女,幻想着被窝的温暖,然后朦朦胧胧地睡过去。
马宏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装信件的铁盒,里面的信不同于普通的牛皮纸联系信,它的封层处是粘着金色的印泥和一小朵雏菊,上面喷有香水,以及几个用金色墨水写的英文单词。黄秀娟看不懂,便指着上面的字母,问道。
“这谁送的?上面说的啥?”
“是傅琰送的情书。这几个字母说的就是些写rou麻的东西。”
“这字写得弯弯曲曲的,还怪好看。”
“他的字是挺好看的。”
自从看了那本理学书,马宏便隔三差五地向傅琰提出借书的请求。在了解傅琰的同时,马宏还会观赏他所写的字。马宏曾试着临摹,可就算是印着写,都没有傅琰写得大气整洁,反倒是东施效颦,显得笨拙。马宏挑了一封内容“清新干净”的递给黄秀娟,说道。
“他时不时写一些英文诗,我看不懂,他就多写一张中文翻译的。”
黄秀娟看着内容,马宏顺势说起钱的事情。
“那一百万,他收了。”
“收了就好。他们出钱买房,咱们也不能白吃白住,该出的还是得出,不能心疼那钱。”
黄秀娟虽然没有读过书,但说起为人之道却是有理有据,不容反驳。这些道理,马宏都明白,可他依然喜欢听母亲的唠叨,和她脸上的笑容。
马宏没有什么朋友,不是性格孤僻,而是不喜欢广泛的交际圈。他觉得八面玲珑是需要天赋的,他没有,所以学不来。他成长的环境淳朴自然,没有什么欲望纷争,各司其职,互不干扰。而进了社会之后,他好似一个棱形的多边体,与圆滑处世的人们格格不入。只是时间一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