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舒坦了,总觉得后头会发生些可怕的事情,毕竟老天爷可最爱玩弄人的了。像是不抽烟的人,能得肺癌;遵守交通规则的,能被酒驾的人撞死;无意走在路上,能被天上掉下的广告牌砸死。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出现在网络报道上,当时看时,或许会没有良心的笑上一声。可是死亡没有预告,它只是悄然地来到你身后,继而亮出手里的棒子,给你痛快的当头一敲,敲得你晕头转向,敲得你痛不欲生。
有人说反抗是最好的,生活如何待你,你就如何还回去,这是对勇士说的,不是对普通人说的。以前在部队里,马宏曾被人喊过“勇士”,但仅仅是拿起枪时,才能展现一刹那的辉煌,而现在的他被打回原形,拿起了菜刀铁勺,做一个逆来顺受的普通人。
凌晨一点,马宏自结婚以来,第一次在外呆到这么晚。马宏在门口坐着,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听着店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心里乱成一团。开饭店有几个年头了,其中攒了不少回头客,而里面呼呼大睡的,四十来岁的钱老头就是一个。钱老头之所以被喊作老头,只是因为他的头发白完了,像是雪地里的芦苇,一片看过去,白花花的。
这日子无波无澜是最好不过的了,但现实总是不如愿。老钱前脚离完婚,后脚得绝症,还有个女儿高中没毕业,这挣回来的钞票还没摸热,转眼就要交给阎王续命。老钱一整夜地买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心事,一边软弱地说着“熬不过去了”,一边又强硬地拒绝马宏给的三万块钱。
看到街边一辆小车缓缓停下,马宏忽然嘴角弯起,笑得意味深长。傅琰一下车,看到坐在门口的马宏,眉头就蹙得更紧了。他本想开口说上责备的话,可看到马宏朝自己伸手,他就自动闭上了嘴。
马宏握住傅琰的手,轻捏他的手指,问道。
“车门关得那么大声,很生气吗?”
傅琰听到饭店里面的声响,不禁又犯起脾气来。
“看你挺着个肚子,三更半夜不回家,我心情好的很。”
“里面是个朋友,他心情不好,我就陪陪他。”
“我让人送他自己家。你跟我回去。”
“也就一晚上,没必要。”
马宏把话说得像是不耐烦的样子,傅琰听了就没说话,而是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面无表情地盯着马宏,想要看看对方还要怎么激怒自己。老实说,Omega一般没有办法忤逆Alpha的命令,不是信息的控制,而是某种留在血脉,如同天生就是要被压制的基因系统。
当然,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是傅琰胜出。从饭店到家有些路程,马宏忙了一天,本来就累,他把头靠在车窗上,半睡半醒之间,听不清傅琰自说自话了些什么,除非听到了“钱”这个字,他即刻就醒了。马宏愣了半会儿,回过神后问道。
“损失赔偿?你说警察去抓那些人了?”
“对。其实那天闹事之后,我就马上报警了,他们很快就抓到人了。”
马宏意外的不是犯人被抓了,而是警察会出面解决这种事。不过报案人是Alpha,还是有头有脸的富商,警察自然不会忽视。这样想来,也是正常。
傅琰扭头看了一下马宏的神情,接着又看回车前方,笑道。
“我这种jian商经常和政府打交道,这种事,我打个电话就行。”
“我是想着省点事,不想给你惹麻烦。”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受欺负了,我不会坐视不理。”
只要一通电话,你就拥有一张绿卡,可以通往所有便捷的道路。这种翻云覆雨的能力,是高等地位的象征,是马宏曾一度渴望的,也是曾唾弃而不得的。看看现在,他享受着这种权力,却开心不起来,反而有些羞愧与耻辱。这注定了马宏不会是那个社会的一份子。
马宏想着老钱的事情,觉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时,他看向了傅琰,说道。
“傅琰,我能去你家私人医院拿个专家号吗?”
“没问题。你是要帮你的朋友吗?”
“能帮的就帮,他有个女儿要照顾,能活几天是几天。”
当兵的人,见过死人,不多也不少,但马宏始终没有习惯。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许多退役军人会有创伤后遗症。与死有关的事情,都不好处理。马宏带着老钱去了私人医院,结果是要求保守治疗,中药治疗或许能活久一些。
人命是有得救,但钱是没得救了,所以老钱经过再三打算,还是觉得把钱留给小孩读书比较划算。说来说去,都是钱在作怪。不就是钱嘛!马宏…的老公有的是!当下他直接借了二十万出去,不带犹豫的像个暴发户。
至于二十万用在哪里,傅琰只管借,也不问。不过他光用膝盖想,都知道钱是给朋友治病了。可是他就爱装逼,装坦然,装大义,就是故意让马宏难受。
马宏恍惚的样子,傅琰看得偷乐,但就浪费了几件衬衫。马宏不留神地把他的衬衫烫坏了,而他又舍不得丢掉,于是在补丁的地方上,绣了几只像野鸭的鸳鸯。说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