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随口点评了一下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显得格外突兀的大家电:“空调不错,确实挺凉快。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尽管还不确定这真的是好事发成,还是一场奇奇怪怪的戏弄。但萧时光仍旧捏起纸笔,上前拦住:“钱我会还你。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
薛总目珠微动,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很熟练地写下一串号码,顿了顿,又在下面补上一串数字【xx0601】。
“这是密码。”他说。
这男的走后,萧时光立刻去了最近的银行,查了卡里的余额。在灰暗的屏幕上数清楚8后面跟着的零,他忍不住目珠震荡:Cao,真有80万。
这件事离谱到什么程度呢?
说做梦都显得轻飘,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死了”——像是被超度了一样,灵魂从躯壳脱离,向着云巅和光明,也向着虚无和恍惚而去。
那一瞬,他好像明白了范进中举后为什么会发疯:因为惊喜到来得太过盛大、太过突兀,远超过自己卑微而胆怯的期许。
他想到了一句俗语:有钱能使鬼推磨。
薛总出现以前,他可不就是一条在人间推磨攒钱的苦命鬼。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活干完,才能凑齐那80万。终点到来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闷着头,一圈接一圈地转。
冷静了一夜。第二天开始分批次取钱。
替萧明杰解决完所有债务,也到了开学的时候。
他奔赴陌生的城市,在景大读书学习之余,决定找份工作,开始还钱。
给薛总打电话,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但是电话从未被接听,没过多久再打,电话竟然成了空号。
他翻遍各种富豪榜、企业家榜,想了解这位薛总的来路。确实也找出来过几个姓薛的,但模样和气质与那位薛总差得可以说是两个物种。
后来去银行汇出第一笔钱,看到对方账户上显示的“迤”字,便又去网上搜索和“薛迤”相关的信息,搜到的东西和他想要的更是相去甚远。
时隔七年半,直至昨夜乘火车离开景行前,他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在漫长的路途中,骤然想到那个姓氏。他尝试着重新组合,搜索“陶迆”二字,页面果真出现大篇幅的信息:
从她198x年于y国出生,到她于200x年故去;从她路途清晰的职业概览,到她辉煌灿烂的生涯成就。以及,她生前离婚的年份,单身母亲的经历,离世后留下的巨额财产,以及一笔掠过的随她姓“陶”的女儿。
他就这样透过白底黑字的介绍,渐渐了解到自己真正的债主。
火车逢站必停,晚上十点多,他跟随人流走下车厢到站台吸烟。
想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调出去年才重新联系他的号码,给对方发了条短信:【薛总,有个事想问你。那六年我每个月还的钱,你真的都及时收到了啊?】
目之所及,冰天雪地。不远处杂草被冻得僵硬,横七竖八地戳在那里,像是裂缝,把山丘割得碎乱又荒芜。
鼻腔溢出的白汽纠缠烟雾,被乍起的妖风反吹进口腔,刺激得他咳了一阵子。
十五分钟过去,发车鸣笛声响起。他重新返回车厢,终于收到薛总回的信息。
【你既然再次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实话:没有,那个账户的主人过世多年,卡上的交易我并不掌握。去年助理拿着流水过来问我,我才知道你每月都往里面打钱。】
【这可能对你很残忍,但继续瞒着你是我的主意,与陶尔无关。她喜欢你很多年了。】
【别叫薛总了。可以直接叫我薛宴,陶尔也这么叫。】
确实很残忍。
时隔七年半,萧时光才发现,他没白没黑地兼职,昼夜不分地工作,每个月定时汇款过去,并附言【请您查收】,终于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换上的那80万,债主却从未看见。
或者说,债主本人根本不可能看见。
可现实就是会开这样的玩笑。
就像是为了呼应当初那骤然降落、盛大绝lun,又虚飘恍惚、不切实际的惊喜。
这场绞尽脑汁、拼尽全力的生存和履约,也变成一场从始至终不被注意的虚无。
*
除夕这天,制片人和导演协商,给剧组放了三天假。
夏成蹊特意来到裴也,但临下高铁时终于打定主意,给点开无数次的对方的微信发了条消息:【陶尔,我今天放假,现在在裴也,中午能请你吃个饭吗?】
对方很久没动静。
等到他遮挡严实后出站,那小姑娘终于发来消息:【年三十的,你不抓紧时间往家赶、和你家里人过年,为什么要跟我吃饭呢?】
刚想回,就听到出站大厅里有人喊了句“夏成蹊”!
这一嗓子可不得了,粉丝们嗷嗷叫着,举着手机呼呼啦啦围上来,不是粉丝的也挤过来看热闹。
这下好了,原本就挤的出站口瞬时间堵得水泄不通,车站安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