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韦瀚扶着老夫人站在前排,后面是一众人,依旧是圣旨中的那些饸饹话,快把世子爷夸上天去,赏赐比对着皇帝的略少些,却留下了四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齐齐矮身一礼,莺莺燕燕,“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拍了拍裴韦瀚,心里犯合计,这个裴尧到底立了多大的军功,才使得皇家如此厚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希望儿子能明白这个道理。
自打晨起圣上宣旨后,一波接一波的探访,皆是各大府上的当家夫人,与着张凝芙说话间,更是明确透露想要结亲的打算,显然,一夜之间,崇阳王世子一跃成为世家择婿榜上的头名。
俞寄蓉陪站了一天,夜深后才回院,宛白被调去大厨房伺候,还未回来,秋白点了灯,去烧炭盆子,一天没个烟火气,屋子里冷的够呛,出口的话都冒着白气,“姑娘忍忍,马上就暖和了…”
转过身的功夫,却见姑娘立在窗前,大半扇的窗棂支起来,寒风呼呼往里灌,冻的她点火的手都直哆嗦,颤着声调问,“姑娘,您怎么还开窗呢?”
许久未曾听见回声,秋白近前去,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外瞧,清漪院的地势低,去年连雨天的时候还被淹过,可它正对面就是一座拱桥,隔湖相望,便是世子爷的住所,南冠居。
南冠居是三层小楼,此刻二楼通亮,梅树的顶儿坠着□□的花骨朵,根固枝荡,摇曳生姿。
冰凉彻骨的大理石地面上,趴伏着个灰衣小厮,正不断磕头求饶,砰砰砰的声音直直砸进人心坎里,裴韦瀚亲自出门接的这位侄儿,排场之大,不敢恭维。
甫一坐下,便见着这幅场景,登时不舒坦,眼尾扫着男子不动声色,便端稳手中茶杯,慢条斯理的抿着盖儿问,“犯的什么事?”
闻言,灰衣小厮似存了希冀之心,半抬起的那张脸上满是鲜血,像被人掐住脖颈答出的话,“奴才该死,刚换完鱼缸的水,便,便死了一条…”
鱼?
死了条鱼而已。
为了彰显他长辈的风范,裴韦瀚无所谓的挥挥手,“这点小事啊,进门磕头不吉利,出去吧…”
裴韦瀚这话撂下半晌,那灰衣小厮却丝毫不敢乱动,此刻正厅中鸦雀无声,忽而耳侧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像是某样东西敲打在桌几上弄出来的,他扭头去瞧,年轻男子着玄色金丝滚边乌锦袍,头顶戴玉冠,轮廓分明的脸上面无表情,斜眉入鬓,双眸漆黑如深潭底,云谲波诡…
他纤长的手指勾着腰间的印章,和田青玉的子母套印,整体成长方形状,母印钮为兽身,子印瞧不清,只见男子随意的往黑漆戏婴太师椅的扶手上磕,一下接着一下,一下比着一下急促,声儿极其脆生,却让人越发焦躁不安…
“尧儿,你…”裴韦瀚正要说话,却被男子出声打断,他只说了一个字,随后从门外走进一人,手起刀落,便见那满是鲜血的头颅叽里咕噜滚了几圈,正好停在了裴韦瀚脚下。
“杀…”
第8章 . 想跑 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荷叶下,一尾黑色龙睛金鱼肆意悠闲的游来游去,却不知,它的鱼缸下,正正是一条人命。
残存的血腥气仍弥漫着,裴尧低头摆弄玉印,嗓音低沉暗哑,“就寝吧。”
承德让人收拾干净后,垂头躬身近前伺候。
睡至半夜,猛然惊醒,望着柏坊灰蓝色帐篷顶悬着的虎形玉坠,才反应过来,他回王府了…
前世,他死在战场,再没回来…
死后的他寄宿在道清观的长生灯中,无论他如何挣扎困苦,也无法逃出生天,这一困,便是经年累月,眸底浮出恨意,仿佛眼前净是邪魔妖魅,呵呵,苍天待他不薄,让他重返人间。
丑时,唤承德起身前往武房,宣泄过后沐浴更衣,里是暗青暗袍,叠着衣领外是纱绀色银罗长棉袍,腰带玉扣白玉镂空成吉祥状,佩印章同一支毛月色丝络坠子,身披大氅,大步往外。
清漪院中,俞寄蓉昨个儿睡的极其不好,又梦起以往的那些事,对她而言,世子就似洪水猛兽,能彻彻底底吞噬了人去。
眼下一圈青黑,秋白扑粉的时候差不多用了大半盒,等着她自己一瞧菱镜,登时蹙紧眉尖,埋怨道,“姐姐,你画的是女鬼吗?”
宛白在旁侧端着牛ru也赞成她的说法,“姑娘说的是,晚间出门能吓死个人呢…”
秋白亦是无奈,“姑娘,您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若是不遮掩,出门更是吓人呢…”
俞寄蓉拿蘸shi的帕子兀自擦去些,“没事,哪有人看我…”
除了那个傻表哥,哪儿还有旁人会看她呢?
擦拭的动作一顿,今日需早些去,世子定会去请安的,喝尽牛ru,仍选的灰扑扑的颜色,快速往慈安堂去。
外头特别冷,风跟小刀子一般往脸上扎,到时脸蛋通红,厚重的刘海被捂的趴在额头上,唇色抿的也是不正常的红,刚撂下斗篷,听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步一步,随即是清冽的梅香,余光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