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晴,柳知桀下完朝,准点进入大理寺,第一时间去往晏淳的值房呈送案册时,晏淳已经在座了。
柳知桀看了晏淳一眼,面无表情地退出去,重新把门关上了。
晏淳:“……”
柳知桀在门外伸了几个懒腰,心想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竟然看到正卿大人早到的幻觉。他拍了拍脑袋,重新推开门。
晏淳看上去心情不好,把笔一丢,“少卿,你进进出出的做什么?”
柳知桀浑身一激灵,立马正了正身形,“正、正卿大人今日来得真早,哈哈。”
晏淳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案册放着吧。”
柳知桀把案册呈上,中规中矩地将今日需要决断的案子报了一遍,正想问正卿是否要亲自讯狱,晏淳便干脆利落地站起来,吩咐也没下一句,径直就上了去狱台的马车。
今日狱台讯狱效率极高,正卿大人往刑讯堂上一坐,话也没多说一句,只肖点点头挥挥手,就把那几个未决犯审的叫苦连天。此等反常,叫一贯淡定的柳知桀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审完时,堂下有位死罪犯眼尖,瞧见了晏淳领口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暗红色咬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竟然惹得晏淳大发雷霆,当下就以不敬命官之罪剜了人的眼睛。
昨夜,晏淳那刀下手不轻。
血ye从李寄渊肩上喷薄而出,滴滴答答地染红了大片床褥,晏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是李寄渊却还是一声不吭,一字不吐,只是报复似的在他颈间咬了一口。
这便是他颈边咬痕的来源。
待晏淳回到大理寺处理事务,已近正午。
刚进门,就有下属来报,说是六皇子殿下受了伤,告假三日。
“是吗?”晏淳冷笑一声,“既是受伤,三日如何能够?”
柳知桀干笑一声,大气也不敢出。看正卿大人这副巴不得人家这辈子都别再踏进大理寺一步的表情,八成是和六皇子闹了什么矛盾,再想想今日他颈边的咬痕,怕还是大闹了一场。
柳知桀脸色一变,头脑简单地想:那也没到要“动嘴”的地步吧?
正想着,晏淳就已在一旁提笔写下奏本,行云流水,笔走龙蛇。柳知桀在旁粗看了一眼,大致是体恤六皇子殿下受伤体弱,提请皇帝批准六皇子休整一月。
折子写完就被送去了奉和殿,崇孝帝当即便准了,还赞赏大理寺卿体恤旁人,又赏了些东西来。
赏物到晏淳眼前时,崇孝帝身边的掌事太监还带来一句话,说是陛下问起,今日上朝怎么没带那枚牡丹血玉。晏淳还是那句话,东西太好,自个儿配不上,已差人好好收起来了。
为此,崇孝帝好像不太高兴,传闻那一整日都没什么好脸色。
*
这三日,大理寺上下都战战兢兢的,就因为正卿大人面色不佳,不好相与,怕说错了话,谈笑间人头落地。
到了第四日,晏淳终于循了惯例姗姗来迟,可偏偏就是这一日,手上的案子出了岔子。
晏淳刚坐下,柳知桀便神色肃然地来报,说是前些阵子被武佟殴伤,如今尚在辜期内的鳏夫王氏,昨日夜里暴毙而亡。
晏淳提笔的手一顿,“仵作验过了?”
“验过了。”柳知桀道,“个中有些复杂。”
武佟殴伤王氏的事,大约是在武佟下狱三四日前,当时王氏伤得极重,再加上此人已近花甲,身体原就不太康健,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大理寺审过此案后,定了一月的辜期,此间均是武家人在照料王氏。
所谓辜期,即所伤之人伤势惨重,只吊着一口气,当下难以定夺罪犯死罪而确立的期限,辜期一到,若所伤之人存留于世,则判罪犯以伤人之罪,若死,则判杀人。因此,为减少刑罚,罪犯家人会对所伤之人悉心照料,保其能活到辜期届满那一日。
武佟jianyIn罪在先,再次也是流放千里,只看王氏辜期一到,便可数罪并罚,一同定罪,少说也是斩监候。
但是,王氏虽在辜期内去世,但却不是因为武佟。
柳知桀道,早年间王氏家贫,欠下不少债。前日王氏的债主找上门,见其家徒四壁,无以偿债,一气之下,把王氏从榻上拖起,毒打一顿。武兆听到风声,立刻就找人前去医治,却还是因为王氏伤势过重,还是没熬过昨夜。
“王氏新伤旧伤加在一起,身上多处溃烂,死状惨烈。仵作传话来说,有八成是新伤所致。”
晏淳点头,“此番,倒是便宜了武佟。”
辜期内外因致死,断案不可加害于罪犯,只能定伤人之罪。加之武兆官至兵部重臣,若是上请,对武佟怕是难定死罪。
“现下王氏债主已归案,狱台在押候审,大人是否要亲自提审?”
晏淳半晌没说话。
既然王氏已是半死不活,那债主何必又下此重手。京城重案在大理寺管辖下,几乎人人皆知jian杀盗贼是大罪,必遭严惩。再者说,王氏殴伤一案涉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