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起伏,松竹叠翠,云雾缭绕,一派青秀灵动之仙境。隔江便是年前刚刚去过的江州,没曾想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点。头上的大竹篾是用来遮风挡雨的,风餐露宿、惴惴不安的生活使男孩子的小脸黑瘦黑瘦的,即使是熟人,想要认出来也得好好辨认一番。
“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嗯嗯嗯下,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么杆子么叶,开的什么花?”是从远处山上传来的黄梅调,听出是个五、六岁小男孩稚嫩的童音。
“唱得蛮好听的,就是带了点儿关中的口音。”正在山路上疾行的郭岩往山上望了望,只见山顶的云雾缭绕,哪里能看得清人啊。
“吁!闪开啦,加小心喽。”这是个周围树木茂密的三岔路口,从北面疯跑来一驾马车,离得近了方才看清,似后面有老虎野兽在穷追不舍的样子,喊叫提醒的是个毛发旺盛的车把式,寒冷的天儿却敞开着前胸,厚实的帽子也撇在一旁,“我去!冒失郎,走路加小心点儿,恩到乃地乞?不要往前走啦,那边官军正和强盗们打仗呢。”他又用鞭子指着南面的支路,“那边也不能去,江里的妖精跑出来了,好恐怖啊。”原来这位还是个热心人,担心孩子遇到危险。
还没等男孩子表达谢意,轿子里有人不乐意了,“丁能,看把恩能的,见谁给谁指路,再耽搁下去,我这一家子的性命怕保不住啦。”轿帘一挑探出个老绅士,他的身后还坐着两位中年妇人,各自抱着个不大的孩子,身旁放着个黑漆箱面贴着金花的箱子。
“那面是王仙芝的草寇吗?有没有个叫王重隐、徐唐莒的?”郭岩最关心的是,那里有没有要找的人。
老绅士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包子,我们怎么知道强盗是谁?没有他们不抢的,没有他们不烧的,见男人就拉去入伙,见女人就霸占祸祸,老人孩子没有用一刀杀了,百姓们逃跑还来不及呢,还能上前去问恩贵姓啊,发死精奈。”他注意到郭岩是孤身一人,“做么事?恩是离家出走啊,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快回家去,听到咪?”
“爸爸哒,我要喝署。”先是一个孩子吵着要喝水,随即另一个也跟着要水喝。
赶车的汉子露出焦急的神色,不住地向后面望着,“庄主,恩的话也不少啊,我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被强盗追上来,可就跑不掉啦。而且小公子们都渴了,出来时太慌乱了没带署呀。”
“看我又操起闲心了,都是恩多事和人搭讪,赶快走,赶快走,被官军追上还好说,若是被强盗劫住,我这一家子和百宝箱子可都交代了。先去东山寺向老方丈讨杯水喝,清净之地不会有人骚扰的。”他放下帘子安慰着孩子们,“瞿通、瞿明,莫吵莫闹,一会儿就有署喝了。”车子又疯了似的往西边驶去。
听到车夫的一番话,男孩子并未在意,不管是哪路强盗也要去看个仔细,两个女孩子都失踪两个月了,这心里似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郭岩刚往北边岔路走出不远,就听见前面人声嘈杂,应该是跑来一大群人,他连忙躲进路边的树林里,蹲在草丛中藏好了,机警地向东面望去。
这支队伍约莫有二三百人,抬着箱子,挎着包裹,里面一定是抢来的金银细软。他们每个人都用各色的绢帕包着头,手持的兵器长短不齐,样式不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有临时找来的家什,一时还叫不上名称。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就是一群七凑八凑的乌合之众。再看銮铃响处,高头大马上端坐一位,是个长着刀条脸的男子,他的头巾与众不同,是块绿底带白花的绸子,应该是这伙人的头领。
郭岩一下子认出此人,他的姓名刚跳出脑海里,却有人大声地喊出来,“徐唐莒徐贤弟!慢走,听我尚让与你细说。”尾随而来的是一匹战马,除了四个蹄子外通体红得像火炭一般,马上的武士长得一副铜筋铁骨,高高的身材、紫红的脸膛、浓浓的粗眉,圆圆的豹子眼。他全身披挂,头盔不知甩到哪里去了,手里提着一杆一丈长的双刃拍刀。
“尚将军!不要再劝啦,我意已决,过江去找王重隐王大哥。”长脸汉子有些不耐烦了。
“徐贤弟,哥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均平天补大将军已经遇害了,草军一时间群龙无首,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何去何从要想好喽,可要跟对了人啊。”红脸汉子忧心忡忡地劝说着,“哥哥我纵观天下,能接着竖起义军大旗的唯有黄巢,我和他有过命的交情,前一阵子在嵖岈山还合作过。他的人品能力我是清楚的,可以说,文能**,武能定国,有情有义,乃真君子、伟丈夫,是那些鲁莽自负的家伙无法比拟的。”
红脸汉子还要说下去,却被刀条脸一嗓子打断了,“别再说了!”他用手指着南面,充满感情地说道,“尚将军,我徐唐莒没有什么长处,自认为还算个重感情的人,今日王仙芝王大将军被狗官曾元裕所害,我不能一走了之,要与官军死磕到底。而且票帅柳彦璋惨死在江州,此仇不报非男儿,王重隐王大哥已经杀过江去,誓要为票帅报仇。我乃其旧部似手足兄弟,大帅对我恩重如山,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替他出这口恶气。”
尚让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