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皇后如游魂一般回了皇宫,闭宫不出整整半个月。除了乾隆,她谁也不见。但就算面对乾隆,她也是一言不发,如同一桩木偶。
乾隆心慌不已,然而束手无策。他心里起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半个月后。
富察皇后终于对乾隆说话了:“皇上,臣妾观达尔罕亲王三子,色布腾巴勒珠尔性情稳重,人品上佳,堪为和敬良配。”
乾隆惊疑道:“和敬才多大啊,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才七岁,何必急于一时?”
富察皇后坚持:“年纪小又何妨。皇上先行赐婚,等他们长大了再行完婚也是可的。”
乾隆对色布腾巴勒珠尔的印象确也不错,再三询问富察皇后之后,得知她这阵子已经做了不少功课,考察过那小子的方方面面,确是让人满意,也就应了下来。
富察皇后微笑道:“和敬终身有靠,臣妾就放心了。”
乾隆心底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和敬还小,你不能这么早放下心。你得好好的,看着她长大成人,看着她与色布腾巴勒珠尔完婚,看着她生儿育女、儿孙满堂才是!”
富察皇后没有接话,仍然只是淡淡地微笑。
乾隆心事重重地离开长春宫后,富察皇后吩咐苏嬷嬷:“去请娴贵妃和七阿哥过来。”
很快,清音就带着七阿哥来到了长春宫。
富察皇后恋恋不舍地望着七阿哥,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下一瞬就看不到了似的。
“皇后娘娘,”清音问道,“您找臣妾有什么事?”
富察皇后的目光仍是粘在七阿哥身上,说道:“娴贵妃,你一定要照顾好七阿哥。千万千万不要像本宫一样,连自个儿亲生的孩子都护不住。”
“要是有人害他,你切记不要妇人之仁,免得后患无穷,悔之莫及。”
清音正色道:“娘娘放心,和嘉和小七是臣妾的孩子,他们就跟臣妾的命一样重要。若是有人敢伤及臣妾的命,臣妾必先取了他们的性命!就算死后要下地狱,臣妾也顾不得了!”
富察皇后笑道:“好,就该如此!本宫要有你一半觉悟,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顿了顿,富察皇后又提及了一事:“和嘉这孩子,一向讨人喜欢。本宫给她相看了一门婚事,不是旁人,就是本宫兄弟的次子福隆安,比和嘉略小半岁,你意下如何?”
福隆安是忠勇公傅恒和夫人纳兰氏的嫡子,身世显赫,家风清正,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和嘉嫁给福隆安,比起远嫁蒙古,那是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了。
清音当然没有拒绝,一口应了下来:“娘娘的亲侄子,那肯定是不错的。臣妾在此替和嘉多谢娘娘了。”
接着富察皇后又交代了和敬、舒嫔等事,说得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清音不忍道:“娘娘,今日就到此吧,来日方长,您下次再跟臣妾慢慢说。”
富察皇后虚弱一笑:“不,就今日说。你莫嫌烦,没多少了,本宫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再不说,她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了。
清音只得由着她:“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娘娘您请继续。”递了茶盏给她润喉。
富察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拉着清音的手,语气里带着怜惜:“娴贵妃,本宫看你近来待皇上极是冷淡,看来你是知道玉面春容粉的事了?是不是之前慧平贵妃告诉你的?”
清音犹豫了下,说道:“是。”就当是这个缘由吧。
富察皇后叹道:“她自己不好过,也看不得旁人好过,谁都没放过呢。”
又道:“娴贵妃,本宫接下来的话可能不大中听,但本宫希望你能听进去。”
清音颔首:“娘娘请讲。”
富察皇后说道:“这宫里头的女人都苦,你已经算过得不错的了。麝香之事,本宫一直知情,本宫知晓你无辜,可皇上也有皇上的无奈。”
“本宫不强求你原谅皇上,但请你看在和嘉和七阿哥的面上,再给皇上个机会。就算你心中不乐意,也千万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母以子贵,子亦以母贵,为了孩子,你还是得争一争的。”
清音抬起头,问道:“娘娘,您爱皇上吗?”
富察皇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爱过。可是本宫累了,爱不动了。”
“娴贵妃,你呢?”
清音坚定地摇了摇头:“从不曾。”
富察皇后轻笑:“本宫这下放心了。”娴贵妃,还有孩子们,一定会比她过得好!
次日,乾隆刚刚结束早朝,就接到了长春宫派人传来的急讯,富察皇后危在旦夕,只怕熬不过一个时辰了!
乾隆火急火燎地赶到富察皇后床前,紧紧地握住她瘦弱得没有一丝力气的手,薄唇翕几下,却是痛极之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富察皇后定定地望着他那多情又无情的狭长丹凤眼,气若游丝地说了她人世间最后一句话。
“皇上,臣妾是爱您的,但若有来世,臣妾不想再入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