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多少能恣意妄为的日子了,你便容我这最后一次使性吧。”
皇帝极近地看着他,“找他?”
“我用性命担保,他绝无称帝之心,从小到大,我未求过你大事,我求你,放他走,也放我走。”叶绍卿缓缓抬手,轻捏龙袍袖摆,极轻道,“容则,放我二人走吧。”
皇帝低头看叶绍卿苍白的手指。
他多久未曾唤过自己名字了?或者说,多久无人唤过自己这个名字了?
这是他们少时常有的拉扯,往往叶绍卿做这些时,他是来寻自己邀自己同行的。而这一次,头一次,叶绍卿这般做时,他说他要走了,他求自己放他走。
“你未必寻得到他。”皇帝干涩道。
“同心一人去,坐觉金陵空。”叶绍卿摇摇头,眼周泛红,“此处无留意。”
“我糊涂太久,欠他太多,便用半生寻觅来偿吧。”
叶绍卿清减许多,双颊微陷,只一双晶亮眼眸清明非常,官袍乌帽,长身玉立,成熟俊雅。那个跳脱忘形的叶临已然不在了,旁人总觉他依旧恣意轻狂,只是因他一颗心仍旧赤诚。
亮得灼人眼。
细看中,皇帝已将眼中翻涌情绪一并牢牢压了回去,他抬起手,只是轻拍叶绍卿小臂,低声道,“保重。”
叶绍卿看着皇帝嘴角分毫不差的笑意,也是勾了勾嘴角,俯身行礼,“保重。”
叶绍卿推开殿门,那夜风穿袖,才觉自己依然浑身是汗。
“叶大人。”徐朗从旁边上来,将拂尘往身侧一挥,“请大人随我去一处。”
叶绍卿狐疑地看他,见徐朗笃定点头,才跟了上去。
徐朗提着一盏暗弱宫灯,领叶绍卿一路往宫闱深处而去。
“那边不是长定殿……”叶绍卿心中疑虑良多,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徐朗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他直往那宫殿后头而去。
长定殿是皇子的寝殿。
如今便只有一个主人,皇后不久前诞下的皇长子。
“大人在此候上片刻。”徐朗正色道,“万万不可随意走动。”
这长定殿后门之处竟无守卫,也太荒谬了些,叶绍卿越发不解,强忍了要撒脾气的冲动,咬牙站定了。
真只是片刻,徐朗便回来了,身后却还跟了一个窈窕宫女。
待她走到明处,叶绍卿才认出来,阿柒。
但叶绍卿却没看他,而是牢牢盯着她怀中的物什。
那是一银红缎袄的襁褓。
叶绍卿脑中灵光一闪,全身发颤,竟是不敢往前走动分毫。
阿柒一步步走近,泪水已经落个不停,“公子,看看小公子吧。”
叶绍卿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盯着那襁褓,嘴巴微张。
“叶大人!”徐朗哭笑不得,又感心酸,便在旁边拍了拍叶绍卿后背。
叶绍卿这才回过神来,凑上去,好半天才抬起手颤巍巍地揭开那袄子,一张rou乎乎的小脸蛋,闭着眼睛,那眼缝又细又长,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这……这是我……”叶绍卿说不出一句全整的话来,只是咧着嘴不停笑。
“同小皇子养在一个殿里,照料得还更细心些,可算是养活下来了。”阿柒细声解释,“小公子出来时当真是没呼吸了,先生好一番救,下刻魏纯便到了,差人将孩子带走了去。”
“奴婢也是回宫才知晓小公子还……”
叶绍卿此时也就听了个七成去,只是转头看向徐朗,“……他……许我……”
徐朗点头,“是陛下的意思。”
叶绍卿一怔,眼中登时水光盈盈,他抿紧唇,只是回身牢牢盯着孩子,再不言语。
皇帝将这孩子带走,便是还留了个最后的底。或是要挟宋景仪,或是要挟他叶绍卿,抑或是掌住所有皇室血脉。
然而最终,皇帝还是把孩子留给他了。
帝王无情,然终究还是有那么丁点儿,留给他叶绍卿了。
夜月楼台,秋香院宇。
徐朗眼看着那名动京城的叶二少,抛去了那些故作的腔调,抱着儿子一屁股坐在长定殿宫墙根底下,压着声音不管不顾地哭起来,仿佛是天底下最孤苦无依的人。
是懊悔,是欣喜,是痛楚,是怅惘。
叫那个跋扈乖张的叶绍卿哭得旁若无人。
云物凄凉拂曙流,汉家宫阙动高秋。
红琉璃,松影月,断肠咽寒声。
第二十一章 央回
光和二年秋末,北境之战和,瑞亲王周容祈远嫁北蒙。
当初领兵的三位将军,只回来两位,宋景仪战死沙场,追封龙骧将军。叶铭修再升一品,风光与叶靖亭当年不相伯仲。世人都以为叶家此回将要声势登极,朝中盛传的下任宰相之选叶绍卿,却因旧疾复发,身子衰败,辞官静养。
一时间金陵城中流言纷纷,一说叶家树大招风皇帝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