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边境刀兵相见打得热火朝天,日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远在千里之外的东胡皇宫之内宴会欢聚却从未少过,甚至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宫中几次佳节欢宴世子都未出面参加,这并未引起他人注意,毕竟谁人都知世子不爱与胡人共处一室。只是今年王后生辰的宴请,世子竟依旧未给面子,抱恙谢客。宫中连下三帖,态度恳切,却依旧没等到世子进宫的身影。
王后、质子两个南夏人不和之事传了不过几天胡人便没了兴致。质子万事不动身,窝在府中没个动静。南府紧闭的大门粘在了一起似的从未敞开过,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以为这偏僻府邸已是陈年空宅。
众人只见萧条却不知院内光景。世子在府中整日埋头临帖作画,手边收到的前线消息却从未断过。一封接一封的胜利战报无需南方冒险送来,从东胡朝堂极力压制掩盖的各部消息中窥探一二,便足以清楚边境诸事。
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铁血将军在此次驰援中竟也未能保持常胜之势,世子每每看着地图上拉锯中南夏打下的座座城池,心里倒渐渐开始觉得,这宫中玩乐依旧的东胡王面对如此境遇竟还真沉得住气。
天气渐暖,东胡王寿辰将至。听闻今年王的寿辰将举办的格外隆重奢侈,全国上下宰羊杀牛共同庆贺。沉寂在南府中的世子置身事外,旁观者清,看出东胡王这是在借机麻痹百姓、转移官员对南边战事过于集中的视线。
面对宫中送来的请帖,质子再次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直到宫里王的贴身侍从亲自跑了一趟南府,才终于请动了这尊大佛。
自将军离城,许久未见过胡人的世子看到东胡王时多少有了些陌生感,但他敏锐的感觉到此人身上散发出的攻击性比以往更加强烈了几分,像只蛰伏已久即将扑食的雄狮,一旦迅疾出击就能将对手撕碎吞噬。
王与将军不同。将军心思单纯,情绪想法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行事生猛直接、不计后果更易于掌握,而稳坐王位的东胡王心机城府已是胡人中数一数二,此人喜怒无常、性情吊诡,每每面对都不敢松懈心神、掉以轻心。
世子此时隔着数十尺站在屋里,都能感觉到王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不适的高压气场正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沉默中的东胡王似乎把对南夏的情绪尽数发泄在了世子身上,但这短暂、危险的沉默在世子进屋时转瞬即逝,快到让人觉得似乎刚才那一瞬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皆是幻觉。
脸上很快露出笑意的东胡王亲近的招手,大步走到了世子身旁,“嗨呦,世子殿下,真是许久未见。”他伸出胳膊,一把将身子有些僵硬的世子直接揽到身边,“怎么了?最近身体不好?我看你许久不来宫里走动。”
东胡王像对待多年老友般格外热情的好意让不明所以的世子顿时寒毛乍立、心里戒墙高起。被裹挟着进屋的脚步打晃,世子面对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磕绊的嘴里一时间竟不知该回些什么,“呃……回陛下……外臣近日身体微恙,现已近乎痊愈……谢陛下关心……”
拱手行礼的双手被东胡王大手摁下,这亲昵随性的肢体接触让世子在王的眼皮子底下只能勉强拉起嘴角,脸上露出不走心的短暂笑容。
被摁着肩膀坐到椅子上,世子看到东胡王步伐轻快,腰间繁杂的挂饰在兽皮裙摆间摇摆的叮当作响。见他手里端着宫里不常见到的热茶送到了自己面前,世子诚惶诚恐的双手接过,手心里汗都渗了出来,不知这胡人闹的是哪一出。
“倒也不是我想打扰你休养,是王后缠着我说想见你。”东胡王在世子身旁并肩而坐,余光看到世子听到这句话饮茶的动作顿了一瞬。他心中想起不久前听到的传言,脸上依旧笑容不减,“你也知道王后如今有孕在身,我自然唯命是从了。”
两个南夏人关系僵硬的缘由胡人看来都显而易见,不过是王后肚子里的动静落了个两边不沾亲的下场。东胡王亲自促成此事,早就料想到如今场面,眼下将军被世子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两个南夏人此时争执自起,世子自顾不暇,他自然乐得看戏。
见世子听到王后之事不露声色的放下了手中茶杯,东胡王让侍从端进屋了两个盒子,然后站起身,心情愉悦的拉着世子手腕走了过去,“不过叫你先来见我确有一事。”被迫跟随的世子不好挣扎,只好任他牵着走到了那两个盒子面前。
看着盒中奢华的金器玉饰,东胡王的声音再次在身旁响起,“我今日想送王后一份礼物,但不知该如何选择,依世子来看,她会更喜欢哪一个?”
世子明白缘由后淡淡看着盒中做工中等的东胡饰件,知道这些东西在南夏繁细配饰的流通打压下更为难得,于是垂眼答道:“陛下有心挑选,无论何物王后都必定欢喜。”
但是身旁人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东胡王沉息背手,故意冷下脸来,没有说话。见他脸上笑意渐渐消失,世子只好重新认真看向盒子里的珍宝,沉默选择一番,最终伸手指向了右侧礼盒。
见他识相顺从的做出决定,东胡王即将垮下来的脸色这才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