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沒怎樣,何必那麼麻煩。」么舅再次強調沒事。
我就是無法放心,因為張天義說,男人都愛面子,尤其在面對自己在乎的人,會更刻意想辦法掩飾糗事,裝出無所謂的態度,將所遭受的不幸事實美化,甚至突顯英雄主義維護自己的形象。么舅是個敢做敢當的男人,既然講出,便不會刻意隱瞞事實。怕就怕,他顧慮我們會Cao心,不得不降低受傷害的程度。為顧及他的自尊,不能害他難堪。我得避免去刺激,必須很謹慎,字字斟酌說:「聽同學說,酷刑慘無人道」
「那是當然的。」我媽聲援道:「熺源!你一直講沒事,但你都還沒講完,我的腳底都長毛,實在很難相信。進去那種不是人待的地方,就算有命出來,怎可能沒事?」
「阿姐講ㄟ嘛是事實,按呢啦恁看,我完全沒隱瞞,身軀佮以前港款,攏嘸受傷,你們總該放心吧?」為了取信我們,么舅乾脆站起來,拉高衣服,露出胸腹。
他的身體我看過好幾次,壯碩依然,確實沒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痕。
「沒受傷當然最好。你轉過去,乎阿姐看詳細。」我媽發揮福爾摩斯Jing神,眼光在么舅的背上審視兩眼,吁口氣,婉轉說:「你ㄟ身體一向勇健,不像我這麼沒用。被煤車撞到沒醫徹底,現在天氣一變,腳便酸疼變成氣象台。筋骨攏嘸問題嗎?」
「好加在,那天不是阿姐來審問。」說笑間,么舅伸展筋骨,「沒生鏽的聲音吧?」
「做你虧。」我媽說:「恁頭家好好一個人,乎人衝佮昏昏死死,我能不多心嗎?」
「攏怪我沒講清楚,難怪你們不放心。其實,我也是昨晚才知道,阮頭家ㄟ衰小樣,有一半是裝出來的。伊講,鷹犬很兇狠,用鐵鉗夾住他的手指恐嚇,害伊驚佮三魂七魄全飛走,嚇到昏過去。然後被冷水潑醒,發現手指還在,他暗鬆口氣。等鷹犬又恐嚇,他趕快抽搐起來裝羊癲瘋,最後乾脆裝死。任由鷹犬咒罵恥笑,聽見負責審問那人,命人拿來雞血潑在他身上,說是要嚇我,心生恐懼,心防便容易鬆動。」
「恁頭家很識時務,但是,」我媽問:「鷹犬會相信?」
「人那衰,種瓠仔ㄟ生菜瓜。」么舅端起杯子飲一口,挾菜入口,邊嚼邊接道:「阮頭家進去埤尾一次,幫沙石車帶路。但他也只進入大門,連房子長什麼樣都不清楚,那ㄟ知影啥米懶叫機密。攏怪運氣不好,以為軍方的錢好賺,卻差點連命都賠上。」
事情愈發明朗,僅剩最關鍵部份,我問道:「阿舅被審問,然後呢?」
「他們問不出啥小,當然很不滿意。我被吊著,又累又難受,神志陷入半昏迷,隱約看見人影走來走去,弄佮鏗鏗鏘鏘,麥輸黑白無常的索魂鐵鍊聲。也不知道他們要耍什麼手段,我麥輸砧板上的魚cao,心裡當然會害怕。然後,那煞星用鐵棒凸著我的臉說,給我最後的機會。幹!我知道的就那些,也不知說了幾次。就算想袂白賊,又不知道機密長什麼樣,能說什麼?於是,有兩雙手摸上來,把我腳尖觸地的雙腳,分別綁上繩子,害我雙腳北開開吊在半空。吼!那種滋味,麥輸底抽筋撕rou,全身火燒般在麻痺,應該只比五馬分屍好一點點。別說我已經累到半死,就算Jing神百倍,嘛ㄟ痛到哀北叫母。好加在,持續幾秒而已,繩子便被放鬆。我完全無力,歸身軀垂軟被吊著,只剩喘氣的份。不過,眼睛亮了不少,看清楚那個煞星的臉,三十左右,眼光銳利,陰陰笑著,用鐵棒一直凸我ㄟ懶叫說:你應該很想當太監,沒錯吧?」
「男子漢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我媽關切問道:「你沒逞強吧?」
么舅說:「骨頭強袂散掉,我連開口都很費力,就算想逞強也沒力。」
「他沒真的戮下去吧,阿舅?」事關心愛的寶貝,我不得不緊張。
么舅說:「我當然不想變太監,又不曉得該怎麼答,只好怔怔看著。這個時候,有個人匆匆跑進來,附在那煞星耳朵不知講什麼。他聽後,抬頭睨眼說:「看不出,算你好狗運!把他放下來,拖回去,順便拿些吃的給他們。」就這樣,我糊裡糊塗逃過一劫。當晚,恁老輸就來了。看見阿舅滿身狼狽,他眉頭緊皺,要隨從去找乾淨衣褲,還要我別擔心,說他正在想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