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霍长渊,他才从春禧宫回来两天,和太皇太后约了十五花灯热闹,此刻仿佛一下天塌下来,眼前一片昏暗。
江林王府的马车很快出发入了宫,天才刚亮,郾城的早市刚刚收摊,空气里飘着一股早茶包子的香气,却勾不起马车内的人半点食欲。
霍长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府,也不知道怎么进的春禧宫,他仿佛听不见周遭满殿的痛哭声,一步一步,往那凤榻去。
躺在榻上的太皇太后还是和昨个见到时一样,只不过双目阖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却没有了呼吸生气。
“太nainai,长渊来看您了,您快醒醒别睡了。”霍长渊跪在了榻边,一手抓住了太皇太后的手,就被那冰冷的触感冻得一瑟缩,随即紧紧抓握住,焦急的喊着:“太nainai,你应了我十五要一起,怎能食言呢。”
“太nainai,您还没抱上小玄孙,我也不能没有您,您不能撒手就不管我了。”
“太医,太医呢!”霍长渊红着双眼朝屋外吼着,夹杂着那些哭声,搅的他烦躁不已,“还不快来人,太医!!!”
赵菁菁赶进来,看到霍长渊就这样挡在凤塌前,怔怔望着躺着的人,从出府到现在,依旧是不敢相信太皇太后崩逝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这时应该还好好活着……
“太医!!!”霍长渊的吼声唤醒了她,赵菁菁忙跪下来拉住他,“世子,你这样会惊扰到太nainai的!”
霍长渊浑然未察觉到似的,死死握着太皇太后的手:“太nainai的手太凉了,太医呢,太医呢,这屋里怎么这么冷,嬷嬷,再添个盆子来。”
“霍长渊……”赵菁菁想要喊醒他,可对上他那神容,她忽然说不出话来,那双眼眸内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失措,莫说她不敢置信了,眼前的人才是最不敢置信的那个。
“世子,就让太娘娘去了吧,他若知道您这般她也不会安心的啊。”一旁嬷嬷跪着求道,满眼的泪,已哭了有大半个时辰。
“不是的,太nainai只是太累了。”霍长渊忽然抓了赵菁菁的手,放到了太皇太后的手中,他冲着她笑,“菁菁,你摸摸,是不是太凉了,太nainai病才刚好,可受不住这些。”
“霍长渊……”赵菁菁望着他,泪盈盈道,“太皇太后崩逝了。”
霍长渊怔了怔:“不可能。”旋即他望向跪在身后的李贵妃,满怀希望的问,“李贵妃娘娘,您天天都来,太nainai的身体一日日的好起来,今儿只是睡的多了些时候。”
李贵妃早早已泪流满面,她在太皇太后跟前侍候了二十多年,早已经是亲如祖孙的关系,太皇太后突然崩逝对她打击颇深,但凡一点都能惹得她悲泣不已。何况跪伏在那的是太皇太后一手带大的孩子,只唤了一声‘长渊’便已泣不成声。
赵菁菁觉得眼前怎么也看不清,抹了抹眼,没多久又是一片shi润模糊,看着霍长渊耐心地一遍一遍唤着太皇太后,想把人叫醒这一幕令她的心像是被揪起了一般的疼。
“长渊。”她轻轻唤着他,既怕惊扰了他,又想要唤醒他,就在昨天,他还在说要如何把这十五灯会给弄的好看点,请个小戏班子,在这春禧宫内,让太nainai好好高兴一番。
“长渊,皇祖母走了。”开口说话的皇帝,寒chao来时他也受了些影响,病了好几日,如今宫内外都是事,年关不太平,他Cao劳万分,人看起来一下老了许多。
皇上说完这句,眼里又一次盈了泪光:“皇祖母去时没苦痛,是喜丧,她平日里最是疼爱你,你这般,怕是让她去的不安心。”
霍长渊轻颤了下,红着眼眶却至此都未落下一滴泪,他也不喊太医了,只是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跪在那儿,不肯接受这现实。
赵菁菁忙抹了把泪上前扶住他,看一眼榻上阖目的太皇太后。
就是两天前而已,老人家才拉着自己的手说的那些话,如今看来仿佛是临终托付,那双眼里曾有不舍眷恋,和无奈,当时不觉,此刻异常心酸悲痛难忍。
太皇太后总说,人活到她这岁数,还有什么不通透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也早就算的到自己的日子。
她或许早就有预感自己命不久矣,却又要来宽慰他们……
所幸太皇太后走的时候,身边人有不少,李贵妃这段时间都是日夜侍奉的,皇上也送了最后一程,可就是她最最疼爱的玄孙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春禧宫内哭声一片,霍长渊在其中,仍旧是怔怔看着,没有眼泪,失了魂一样。
天亮了,大雪覆盖了整座郾城,宫里宫外白雪皑皑,春禧宫内外跪满了女眷。
无数个火盆子被置在了走廊里,雪地里还搭了临时的白帐篷,喜庆的红灯笼尽数撤下,白绫奠灯,与雪色混在一起,一片哭寂。
宫内与寒山寺的丧钟一直未停下,郾城的正月里,寒风犹是冷厉肆虐,天空灰蒙蒙一片。
宫墙内外飘扬的是白色的灵幡,整个郾城始终都笼罩在国丧的愁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