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次过来没有什么不同,深宫少人打扫,但是春意渐起,阶上苔痕新绿。
裴锦能察觉到瑶儿此刻的怒意,话都很少,只帮她踢走阶边横亘的树枝。
长仪生气,但是对他很好,还点点他鼻上的淡痣,“不要拘束。”
她生气那几个,不过自家夫君这么可爱,当然不在迁怒的范围内。
裴锦张唇,又说不出什么,只眨巴眼,垂放的身侧的手暗暗握拳。他只是华阳山上的土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啊。
长仪直接推门进去,灵牌下的名册还在,没有人来过。
就是说,就算暗影们怀疑她知道了什么突然寻女帝先前的老奴,抢先一步毁尸灭迹,却不知道深宫处藏了一份名册。
名册和她们无关,那是谁藏的?
她翻到锦娘名字在的那一页,指给裴锦看。锦娘二字,在宁王世子之前,在宁王妃之后。
上次来时,逢人盯着,这本名册只匆匆记住,也无力带走。
如今再摩挲着,顿觉不一样的感觉来。
发黄的纸张有些,厚。
长仪在裴锦的星星眼里吹亮了火折,递到他手中让他举着。
裴锦听话地举好,明亮的光浅映在桃花眼深处,微卷的睫毛在白皙面上拓下一方小小的Yin影。
怒气,被他搅得,消了。
长仪将名册上有锦娘的一页单拎出来,悬空放在火烛上。
墨色人名大字边逐渐显现出一行小字:锦娘,昭仁宫宫女,试毒而亡。
试毒而亡。
被风浮起的帘幔,嘴唇发紫的宫女,眼睛瞪大,清秀的脸面最后被毒物扭曲。
锦娘边上还写着另一个宫女的名字,小字部分也显现出来:昭仁宫宫女,帝断其足,失血哀嚎三日而亡。
一行行小字浮现出来,都是女帝砍杀宫女的记录。
长仪呼吸渐紧,几乎是抖着手往前翻到了宁王妃那页,小字部分浮现出来。
宁王妃常年喝的药,有一日被女帝暗中放了些东西。
药方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药。
她没停,颤抖着往后翻……
裴锦也知道宁王妃意味着什么,举着火烛,将瑶儿瘦弱的肩膀揽入怀中。
长仪已经将一本名册都看完,忽略的异样再次浮起,加上名册上的一处不同,终于将所有零散的猜测串联成线。
女帝嗜杀,名册上很多宫女女官的死都毫无根由。
而宁王妃!
长仪稳住洪水般涌来的情绪,努力使自己冷静思索:阿娘母家那边多是文官纯臣,不可能因为忌惮她的势力去杀她。若是为了宁王,更不可能。
最可能,宁王妃和名册中与锦娘类似的人一样,因为她而杀。
杀了锦娘,因为她那时轻信身边的宫女。
那杀了宁王妃,是因为……
这本名册,她甚至能猜出来是那个人放的。
头痛欲裂,名册从葱白指尖掉落。
“烧了吧。”
裴锦扔过火折,将她抱得更紧,看跳动的火光一点一点将名册吞噬,最后发黄的纸张变成灰黑的残片。
瑶儿哭了,在他怀里轻轻啜泣。
裴锦心里又软又疼,低头吻怀里人发梢,轻声软语细哄。他没读过什么书,比不得徐远安会写风月词,只能反反复复轻声说,“我在。”
他管一座华阳小山,而当年女帝管的是江山。他自认杀了些人,那女帝手下流淌过的无辜的血,就是他的千倍万倍。
这无辜的血里,还有一些,是瑶儿最亲近的人,也是女帝自己至亲之人。她瞒下来,不要瑶儿知道。但有人知道,甚至做了一本名册,放在她灵牌下。
长仪哭得狠,裴锦小心又温柔地擦去她眼角晶莹的泪,等她哭够了,才说,“瑶儿,我会领朝职。”然后走去你身边,帮你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似崔穆不似崔穆,崔穆只是一个副线里面的路人A,真正的黑暗大boss,是……
☆、第六十六回
梁京都坊间暗巷众多,有些土生土长的京都人都不能认得齐全。
京都有舞坊照月阁, 望水而歌。
戴锥帽的女子绕过楼台水阁, 莲步翩跹, 身段玲珑,水绿襦裙勾住月白交襟,往暗巷深处去。
谁家早桃伸出院墙外?迥劲枝头香气阵阵。春风过, 落红满地, 闲愁万种。
裴锦折了一枝闲愁, 在空中挥舞, 想使瑶儿笑一些。
她这两日总是为心事烦闷, 甚至出来之前有意用药迷倒他,不要他跟着。
他捻着糕点歪头, 特别抗拒不想吃,眼里更是藏不住的委屈, “瑶儿, 你要我跟着好不好?”不想再像上次那样沉沉睡去, 等赶到时她已经身处险境。
长仪叹气,夫妻之间果然就是太心有灵犀, 下个药他还没吃就知道了。
而且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