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
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火还在烧着,东方既白,薄日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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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的时候,柳氏娘家的兄嫂赶过来了。
原本半夜的时候,他们就知悉了柳氏生产的消息,打算一早过来,结果到了后头,又听闻柳氏的屋子遭了火灾,几乎母子殒命,柳家上下都吓坏了。
柳大哥带着夫人匆匆忙忙地过来,及至到了平阳侯府,看见柳氏和孩子无虞,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家大哥和妹子的容貌颇为相似,黑黑壮壮、方方正正。
他听着沈家的下人和他说了事情的由来,看了看躺在床上被烧伤的妹子,又看了看沈绿绮怀中抱着的小外甥,不由重重地一拍大腿。
“沈牧这厮着实可恨,竟敢纵容一个小妾如此为非作歹,幸而她已经被火烧死了,若不然,我也要一拳打杀了她!妹妹,哥哥和你说,如今你已经有了孩子伴身,沈牧又是个残废,要他也无用,不如我干脆把他也打死了,省得你日后闹心。”
所以说,柳氏的行事风格,原来是家学渊博的。
还好柳氏的嫂子在旁边,重重地拧了一下自家的夫君,啐道:“二姑娘在这里呢,你满口胡言乱语的,把人家吓坏了。”
柳大哥嘿嘿笑了笑,转而对着沈绿绮又是十分温和:“外甥女,舅舅这不过是想吓吓你爹,你别当真,须知你舅舅是个以理服人的,断不会鲁莽。”
他说完就出去了,去找沈牧以理服人了。
柳氏被顾明熹从火场背出来,那时候顾明熹也没太顾得上她,她的背部和手脚都被烧得厉害,但如今上过药了,她底子又壮实,也没有大的关碍。
此时她道:“让哥哥嫂子担心了,原是一场虚惊,幸好如今没事,岂不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笑了笑:“我那孩子今后必定是个有大出息的人,这一生下来就这么大阵势,倒是难得。”
孩子只是受了惊吓,呛了点烟,这回儿被照顾好了,又喝足了,已经安心地睡了过去,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小嘴巴还吧唧了一下。
柳嫂子爱怜地从沈绿绮手中把孩子接了过来,一边道:“这小模样可太招人疼了,爹要是看到了,可不得高兴死。”
说到这个,柳嫂子解释了一下:“爹昨天晚上就不在家,宋王府上似乎有什么大事情,爹昨天下午就被召唤走了,他要是知道,肯定要一路跑着过来。”
柳氏姑嫂两个在那里絮叨着家常,沈绿绮仿佛有些心不在焉地,神思都飘到远处去了。
“这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街上布满了京兆尹和南卫军的人马,闲杂人等都不得随意走动,还好你哥哥原先在南卫军待过几年,和他们熟悉,我们这才能顺利过来。”
柳嫂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柳氏说着。
沈绿绮的嘴唇又白了几分,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
柳氏看了过来,大是心疼:“阿绮,你的脸色真难看,这一晚上的,也把你折腾坏了,你别管我了,快下去好好休息一下。”
沈绿绮勉强笑了笑:“我心里头还有点放不下。”
柳氏没反应过来:“火也灭了,纵火的人也伏诛了,家里没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绿绮怔了一下,低头道:“是我多思了,没什么。”
柳家的兄嫂盘桓了半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沈牧不知道被柳大哥怎么理论了一番,如今已经爬不起来了。沈绿绮出去送了客人。
大街外头确实和往日不同,一眼看去都没什么行人,只有远处一队巡防的士兵匆匆而过。
柳大哥看了这情形,脸色也有点凝重,交代沈绿绮:“外甥女,好好在家中待着,看着你母亲,约束下人,不可擅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横竖是波及不到你们的,小心就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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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院遭了大火,连那棵梨花树都被烤焦了,枯萎的叶子落了满地,只余下被熏得黑漆漆的枝干。
沈绿绮远远地看着那树,想起了曾经站在树下的他,不觉眼睛又有点刺痛。
这一日都心神不定的,转眼到了晚上。
外面忽然又喧哗起来,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二姑娘、二姑娘。”
沈绿绮正在柳氏房中看着弟弟,听见动静,心下一惊,站了起来:“怎么了?”
“宋王妃来了。”
管家后面跟着涌进来一大群人,正中一个果然是宋王妃。
沈绿绮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宋王妃了,她原本就是一个神采光耀的贵妇,如今一见,似乎更加高傲雍容,顾盼之间,贵气逼人。
宋王妃这次过来的架势十分惊人,左右拥着十几个宫人,为她持着宫灯,后面还跟着一列金吾卫的士兵,金甲长戈,严阵护卫。
她对着沈绿绮,态度还是温和,只是带着一股焦虑的神色